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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其實,她也好希望自己能遺忘掉所有和他有關的回憶,那麼,她的心就不會再揪痛,就不會總是不住地感到哀傷……

  在醫療團隊細心的照顧下,回到北海道的半個月後,黑澤靜因車禍造成的傷勢已全部康復。

  這段時間,家人皆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她,彷佛她是易碎的瓷娃娃似的。連一向工作忙碌的黑澤家兩兄弟,只要有機會,也一定會回到北海道的主宅探視妹妹。

  兩兄弟的妻小更是暫離東京搬回北海道主宅,所有人都希望能藉由親情的強大力量,讓黑澤靜儘快重拾昔日的歡笑。

  雪總算是停了,暖暖的日照喚醒枝頭上的花苞,初綻的櫻花有別于盛開時或花瓣紛飛的風情。

  黑澤靜攏緊身上的披肩,仰頭凝視。

  「會冷嗎?要不要請人拿件外套給你?」大嫂楚映言柔聲問著。難得的好天氣,她特別拉著靜來到庭院喝茶賞花。

  黑澤家位於北海道的主宅是由六棟獨戶的日式建築相連而成,占地廣大,並擁有偌大的和風造景庭院。

  黑澤靜收回神。「不會的,謝謝大嫂。」

  楚映言漾著笑,替黑澤靜已冷掉的茶水更換新茶。「茶冷了就不好喝了,你試試,這是臺灣今年的春茶,你二嫂的家人特別寄過來的。」

  黑澤靜凝視著黃澄澄的茶水,捧起茶杯,溫熱的杯子熨著冰涼的手心,但這股暖意似乎只在指間滾動,根本無法傳達至體內,她還是感覺手腳冰冷。

  「怎麼了?」

  黑澤靜苦笑。「我的手好冷。」

  楚映言歎了口氣,將靜手中的杯子拿開,拉過她的雙手,將之包在自己溫暖的手心之中。

  然而過了好一會兒後,靜的手依舊冰涼。

  「我們進屋好嗎?」楚映言擰起眉頭。

  「謝謝大嫂。」黑澤靜搖頭,抽回手,拉攏自己身上的披肩,緊密地包住自己。「這種冷並不是感官上的冷,我只是覺得茫茫然的,思緒像是中斷一樣,腦子裡一片空白,這樣的感覺讓我覺得很慌。」

  楚映言細細審視著靜,從靜蒼白的臉龐上,她彷佛看見了跌到穀底般的絕望與悲傷。

  當年會讓靜留在臺灣是因為全家人都認為和褚毅的愛情是靜的一切。褚毅的確利用靜在先,話雖如此,但根據探於的回報,在臺灣的這三年,靜和褚毅兩人深情恩愛,褚毅對她更是呵護備至,這樣美好的情況當然促使家人更放心地讓靜留在臺灣和褚毅一起生活。

  只是,現在靜恢復記憶了,她記起從前的怨恨,並將這些怨恨牢牢地掛在心裡。

  她想不通,這三年來刻骨銘心的愛情難道就不能彌補過去曾經有過的錯誤嗎?

  如果說知道這些真相後,靜能夠更舒坦快樂也就罷了,但事實並非如此,任誰都看得出來,靜並不好過,她變得萎靡而且寂寞。

  楚映言深吸口氣。「靜,我想讓你知道一些事。」

  黑澤靜無語,凝視遠處的雙眼黯然無光。

  楚映言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題是個禁忌,是個自從靜回到日本之後,就沒人去觸碰、面對的禁忌。只是,事情如果不說清楚,有一天等靜自己知道了,她將會更加痛苦……

  「你的兄長們有多大的能力,我想你一定比我清楚。」她細細地看著靜的神情,一顆心緊緊地繃著。

  「其實,四年前在你被帶離主屋後,拓和徹就已經掌控住你和他的行蹤。至於為什麼會讓他帶你離開,就像當年你大哥讓我離開的理由一樣——在敵手的迫害未結束之前,這不外乎是個保護你安全的方式。後來,你大哥處理完『第一地產』的事之後,要徹去臺灣接你回日本時,我們才知道你失去了所有從前的記憶。徹認為那時褚毅的相伴和細心呵護,對你而言會是最適宜的選擇,所以他說服拓,將你留在臺灣,而我們則在一旁觀察。」

  黑澤靜的目光沒有任何變化,彷佛帶著一副「平靜」的面具,沒人看得出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你出車禍的事,我們當然也知道,但在出發前往臺灣之前,褚毅來了通電話,告訴拓你在醫院,並且……恢復了記憶。」

  黑澤靜「平靜」的面具破裂了。「他……打電話給大哥?」所以,讓她寂寞孤獨了八個小時,是不是因為他已經選擇將她還給她的家人?

  一串淚水由她黯然的眸心中滑下臉頰。

  楚映言再深吸口氣繼續道:「我要告訴你的是後來的情形。拓及徹將褚毅帶回日本並送交警方,同時正式對他提出綁架以及預謀殺害等多項控訴。你知道綁架和預謀殺人罪在日本會有多嚴重的刑責,再加上以黑澤家的勢力,要判處褚毅死刑,對黑澤家的律師團而言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事……

  「重點是,褚毅在警政廳戒護看守所裡已經放棄所有的上訴和為自己辯護的權利,他同意接受司法最終的判決。」

  楚映言再深吸口氣,交握的手掌微微顫動。「靜,拓和徹正在氣頭上,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他們急欲幫你討回公道,所以這代表褚毅最終的下場就是——唯一的死刑。」

  沉默,只聽到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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