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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雙臂同時抽開,她分別睨了睨兩位昔時的同事。「我贊成Nancy說的『公私要分明』,所以兩位美女的名片我都收下。不過,既然『公私要分明』,我又怎麼可以因為朋友道義的關係,跟兩位買畫呢?這樣太污辱我們的友誼了。」

  話到這裡,繞珍主動勾住她們兩位的肘臂,一臉嬌甜的笑。「哎,與其要我買畫,不如我問問紀寬有沒認識到了適婚年齡又沒固定女伴的男士。你們說,這樣不是更好嗎?」

  「對對對對,Vicky這麼說就對了!」

  「不過,別像你老公那麼帥,我會不放心。」Nancy歎口氣。「我沒有你那麼好的條件,沒把握拴得住有錢帥哥的心哪。」

  繞珍往Nancy肩上一拍。「你說的是什麼喪氣話,真是的!」

  「就是啊,搞不好跟Vicky一樣,人家對你是『一見就傾心,再見就鍾情,你願意,就帶你進京城,他和你雙雙對對配龍鳳,深宮上苑,度晨昏——嗯——』」這句話,她是唱完的。

  當場,所有人都呆住了。

  「呃Sandra,你唱的是黃梅調?」

  「對啊!」她點點頭。「就『戲鳳』嘛,不過我改了幾個字。剛剛突然想到,就順道唱出來了。」

  「我以為只有老爺爺、老奶奶才會唱黃梅調咧。」有人仍停留在震懾中。

  「小時候,我家住在眷村旁邊,我跟許多外省的姑姑嬸嬸阿姨學了不少黃梅調的段子。」Sandra向受驚的眾人解釋。「咦?你們都不知道嗎?」

  「嗟,你不說,我們怎麼會知道?」Nancy翻了個白眼。

  繞珍看看牆鐘,四點了。「時間差不多,我得走了。」

  「這麼急著走?」

  「喂,你們已經偷懶很久了喔!現在是上班時間哎!」繞珍齜牙咧嘴地扮了個兇狠樣。「小心,統統都被Fire掉。」

  互道再見後,繞珍以輕快的步伐走出繆思,世界好像一下子變得開闊多了;那方空間,對她來說,實在太狹小了。以前為生計不得不關在裡面工作,而現在,她終於離開那裡了。

  伸了個懶腰,初春的午後陽光在她頰畔勻了光彩——

  看吧,有錢真好!

  「看你老神在在的,完全不緊張?」紀寬對著更衣鏡熟練地打著領結。

  「緊張?多少會吧。可是,理智又告訴我,醜媳婦還是要見公婆呀,緊張沒有用,所以我正努力讓自已不緊張。」將自已的珍珠耳環嵌戴好,再替他拉挺西裝的領口。「何況,如果瞞不過你父親的眼,也不會是我一個人的錯。」

  今晚,繞珍挑了件寶藍色、天鵝絨質的連身晚禮服,樣式簡單而大方。高領削肩,突顯出她頸肩處的姣好線條;銀線織就的鏤花長披肩圍住了原該露現的整片背脊;一頭長髮盤起,偏教幾綹青絲瀟灑垂下,在典雅之外,更添增幾分嫵媚性感。

  本以為她的美麗是他早就熟悉的,但現在這麼深深凝盼,紀寬這才驚覺,原來她的美麗還是如此陌生,而自己的呼吸竟差點為之屏息。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有問題?」他瞅她的方式有些古怪繞珍感受得到。

  「沒有。」他沈下視線。

  「真的?」她還是覺得不對勁。

  紀寬暗自深吸口氣,然後抬眼,綻了抹笑。「Vicky,你很美。」

  「少來!」儘管唇角已經揚了起來,繞珍覷了他一眼,還是搖搖手。「別笑著對我說甜言蜜語,你這種官方反應,我太清楚了。」

  早在邂逅他的那晚,她就明白,他的笑容固然迷人,卻不能相信,並非紀寬存心欺騙,而是他太習慣藏匿真實了。

  「這是真心的稱讚,信不信由你。」

  這個話題太危險,她選擇略過,改問其他。「Sean,我穿這樣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好像太華麗了,嗯?」

  「不會,你放心,這樣很好、很得體。」目光再度上下梭巡了一遭。「名之為私人聚會,可是依爸的個性,他的洗塵宴肯定會辦得像喜宴,一定要很多人參加,一定要熱鬧。」

  說完,紀寬向她彎起肘肱。

  繞珍笑瞅著他,然後伸臂勾住——

  「出發!」

  紀鎮岩與髮妻施卉華長年居住在美國洛城。

  原本兩人應該要以新郎父母的身份來參加紀寬的婚宴,不料,施卉華心臟方面的宿疾出了點狀況,只得臨時取消行程。直到施卉華的病情轉穩,紀鎮岩才獨自來台會會這剛加入紀家的兒媳。

  這場洗塵宴辦在紀家臺北天母的獨幢華宅裡。

  一到現場,舒繞珍便能瞭解紀寬說的「辦得像喜宴」。名車載來各界要人,每個步出座車的人物,莫不盛裝打扮,男性絕對是身著黑色西裝,女性則是各式晚禮服,仿佛她要參加的,是電視轉播裡的某某獎頒獎典禮。

  眼見這等排場血一陣仗,繞珍的心裡油然生起了彼此互不相屬的感覺——她不屬於這個世界,而這個世界也不屬於她。

  突然,一隻手撐貼住她的後腰,是紀寬。

  「嗯?」她驚異地抬眼看他,不解。

  「沒。」他笑意深深地直瞅向她。「Vicky,在這個地方,你不是孤獨的戰士。你是有戰友的,而且,你的戰友非常熟悉這個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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