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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第八章

  端木夫人言笑晏晏,態度溫和,和隨待的女婢一同參與發放布帛米糧的工作,現場又不免一陣歌功頌德。

  會是認錯人嗎?在薛映棠紛擾的腦際有千萬困惑,還未得解,端木夫人的形容便在眼前搖晃晃地浮動了起來,如同被風撩動的水面映影;當粉須滑落濕熱,她知道那是滲淚的緣故。

  就在這個時候,城頭突然跳下四名蒙面客,手上大刀直接往端木夫人伺候去;只見端木夫人心不驚神不慌,雙袖一振,兩柄短劍操持在手,和身材足足大她一倍的四名蒙面客纏鬥。

  下頭的人群登時騷動起來,驚呼連連,大部分的人先逃為快,場面為之混亂失序。薛映棠心系端木夫人的安危,不管四周群眾如何反應,仍是人立原地,屏息注視,斷情劍已握在手中。

  端木夫人獨鬥四人,絲毫不落下風,短劍迅如靈蛇騰矯,一時之間雙方暫成平手。

  薛映棠卻意外地看到一名摻在群眾裡的漢子,飛刀夾在指間,正欲暗殺端木夫人。

  「不妙!」眼看來不及阻止飛刀,薛映棠急喊出聲的同時,一招「雲蹤燕影」使將出來。

  只可惜她的功力不足,身子趕得及,劍招卻稍嫌滯澀,少了制敵於先的捷銳,雖勉強架擋蒙面客的刀勢,右肩卻替端木夫人挨了飛刀。

  蒙面客見行事失敗,橫了眼色,同時騰空躍起,離開了現場。

  「你沒事吧?」端木夫人扶住吃痛而腳步不穩的薛映棠,關心地問。

  「小傷,不得事的!」眸光向端木夫人,唇邊的笑很輕,情緒的波動卻相當劇烈。

  「姑娘,真是謝謝你了。」

  為什麼端木夫人瞅著自己的眼神如此坦然平靜?仿佛……是對陌生人?濃重的失落感襲來,竟使她怔立當場,無言可對。

  「為表謝意,請姑娘到寒舍作客,如何?」端木夫人爽朗地提出邀請。

  反正暫時無處可去,那麼就去見識見識眾人推崇的龍襄山莊吧。「那我就打擾了。」忍住心裡泛起的惆悵,薛映棠微笑回答,目光卻怎麼也離不開端木夫人神似阿娘的容顏。

  龍襄山在坐落於終南山腳,莊而不華的宅第確有雍容古風,能與她先前聽聞到的端木家風範相匹配。

  「我回來了。」端木夫人挽著薛映棠直接進了大廳。

  「你沒事吧!」迎上前來緊緊握住她的手,此人身材魁偉。風度灑然;正是龍襄山莊莊主端木鐸,武林同道公認為當今江湖第一人。

  「我沒事,多虧這位姑娘替我挨了飛刀。」

  端木鐸這才定睛瞧向夫人身旁的薛映棠,濃眉若有所思地飛快皺了一下,隨即平復。頷首沈聲說:「多謝姑娘!姑娘的傷……」

  「沒什麼,已經上了藥,不打緊的。」

  「敢問姑娘芳名?」他接著問。

  「敝姓薛,名叫映棠,映雪的映,海棠的棠。」她微笑應道。

  「薛、映、棠?」端木鐸大喜望外,目光如電地打量著她,繼續問:「令尊可是薛漢登?」

  「是的……」她也圓睜了眸子,回視木鐸。「莫非莊主識得家父?」真是如此,也難怪當初覺得「端木」這個姓聽來有些熟悉。

  「我與漢登可是好兄弟呢!」他長長歎了口氣,哀拗地說:「唉……十三年前,你父母為奸人所害,死在河西,我派人尋獲遺體,就葬在終南山;當時,沒尋著你,以為你為奸人所擒,這些年雖仍持續探聽,卻始終沒你的消息。沒想到今日見你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你父母泉下有知,當可瞑目了。」

  「多謝莊主為我爹娘立墳造墓。」她抱拳深揖,誠摯萬分。「是我太不孝了。」

  「怪不得你!怪不得你!」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你父親長我數月,以後就喊我端木叔叔吧,可不能見外,嗯?」

  端木夫人表情溫和地瞅著她,柔柔笑了笑,轉頭對丈夫說:「想來也是緣分,才能多年後不期而遇,就讓映棠在咱們這兒多位幾天吧!」

  「這個自然!別說幾天了,映棠想住多久,龍襄山莊都歡迎。」並且朗聲吩咐下人:「福嫂,帶小姐到客房梳洗歇息,今夜咱們要為映棠洗塵。」

  熱鬧的晚宴過後,薛映棠隻身漫步向暫居的房間。

  寒露凝重,如鉤新月像是罩了層水織的薄紗,顯得遙遠朦朧,清冷夜風自她身邊呼嘯掠過,惹動衣袂飄飄、青絲飛揚。

  合該是個良宵佳夜的,然而,紛至遝來的思緒卻令她感到不安以及前所未有的孤寂。從什麼時候開始,斷情劍的地位已經被「衛逐離」三字取代了?哦,不只是取代,還有更多怎麼也淡釋不了的濃稠情緒……

  「衛冷血究竟如何了?」她喃喃自語,有些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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