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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就這樣,為了過馬路,扶在她肘間的右手,順勢向下滑落,他的五指掃上了她的,一氣呵成。

  那是十指交握,是牽手。

  即使平安到達馬路的彼岸,他和她,都沒有刻意言情,更沒放開——

  敦南誠品外的小廣場,已經擠滿了人,能坐下的地方,只剩舞臺前方的一塊空地。

  「坐在最前面,還是站在這裡?」則堯尊重她的意見。

  看看自己這身窄裙,絕非坐在地上的適合打扮,她明白剛剛他的意思了,只得回覆道:「我想,站著這裡就好。」

  「好吧,但……站累了,要跟我說,嗯?」他指了指她的高跟鞋。「到時候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克難點,不介意吧?」

  「嗯,就撐著嘍!」芳嶽笑著搖搖頭。想辦法?她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可以想,或許,這只是他禮貌性的說法吧。

  一場音樂與文學的饗宴,在約莫八點十五分開始。

  精小的舞臺上,中間是負責讀唱的主角,另外,還有分別演奏吉他、手風琴、鍵盤以及低音大提琴的樂手。更特別的是,在舞臺的右前方,放置了投影機和方形布幕……

  「嘿,那布幕是拿來做什麼的?」他彎身在她耳邊輕問。

  芳嶽仔細看了好一會兒,猜答道:「可能是拿來放圖片之類的,或是把卡爾維諾《看不見的城市》那本書裡的文句做成投影片?」

  結果,她猜對了一半。

  透過投影機,那方形布幕上是出現了一些手繪的插畫沒錯,但不是普通的靜態圖片,而是經過剪裁設計,會隨著音樂和朗讀內容而有動作的。

  這個八月中的臺北夏夜,耳邊有雷光夏輕緩如吟的誦讀,眼前有精彩且意象豐富的「皮影戲」,四周下時有溫涼晚風穿發而過,車聲、人潮仍梭動不止,但城市教人心煩氣躁的理由,似乎都被吸納成表演的一部分,甚至,就是因為有這些作為旁襯,更顯得以「城市」為主題的讀唱內容有種奇幻的趣味。

  一切都像是有魔法運作般的美好,只除了……

  她稍稍挪了雙腳立定的位置,五分鐘後,又再動了動,三分鐘後,她向後輪流勾提起左、右腳。都是高跟鞋作的孽啊!

  她什麼都還沒說,楊則堯已經發現了,在她耳畔輕道:「芳嶽,脫鞋。」

  脫鞋?這是什麼鬼提議?她皺眉,沒有回答。

  「我抱你。」

  「不行啦,這是形象問題。」抱?這這這……這傢伙的玩笑也開得太大了吧!

  「唔,是形象問題,不是原則問題,那就好辦了。」他可是認真的。「既然這樣,數到三,我就要動作嘍。一、二……」

  最後一個數字剛說出口,果真,他的手就伸向她的腰——

  她微微閃身躲開,嘴巴忙道:「好好好,我脫鞋、我脫鞋。」脫鞋和當街被抱起……都很丟臉,但在二擇一的情況下,她寧可選擇脫鞋。

  偷偷地,悄悄地,著絲襪的雙腳探出了高跟鞋,落定在地面上。拜託拜託,希望全世界除了楊則堯,沒有人會注意到她的行為。

  「地會不會燙?」

  「呃,還好。」她從沒想過,這時候在腳下的臺北市是有溫度的,心裡正掠過一絲詫訝,而則堯卻已問起。

  「那就好。」

  赤著腳,在臺北最熱鬧的東區街頭,聽音樂看表演?

  瘋了!她一定是瘋了,跟著他一起瘋了!

  在連續兩首安可曲後,整出音樂表演在九點半結束。

  「噯,別忘了你的鞋,灰姑娘。」臨要離開前,他半開玩笑地提醒她。

  芳嶽佯怒地瞪了他一眼,低聲道:「我真懷疑你是不是預謀的,讓我的形象全部毀在這裡啦,要是有人認出我來,那不就……」

  「那不就對你更佩服了?」則堯順口接了過來。「你沒聽到剛剛站在我們後面的兩個女生,吱吱喳喳地說你咧!」

  「說我?她們說我什麼?」

  「說你瀟灑啦、了不起啦、不拘小節啦……語氣還很崇拜喔!」

  「真的假的?」嗟,她才不相信咧。

  「你不信?」

  「信,我相信,我相信那是你編的。」

  「好,那你跟我來。」楊則堯抓著她的手,就往仁愛路的方向快走,還一邊四處張望。

  「噯噯噯,你在做什麼?」她被搞糊塗了。

  「剛剛那兩個女生好像是往這個方向走啊,怎麼不見人了?」他嘀咕道。

  「你要找那兩個女生?」不會吧……

  他說得很輕鬆。「你不相信,我當然就得抓證人來啊!」

  「拜託喔,你會嚇壞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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