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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呵!韓叔看出來了?果然,厲害!

  「不打緊的,我會量力而為,況且,韓叔你也沒其他的選擇了!」對於眼前這個年輕人,她就是有種想要盡力相救的感覺。

  「唔……好吧!」他考慮再三,終於答允。「女娃娃,到我的藥室來。」

  浣甯同項昱回到衡洛園後,知道韓若風回來了,卻見不著他,只聽說他正閉關設法要救一個年輕人,而且三申五令不准閒雜人等接近。所謂「閒雜人等」就是指除項昱以外的所有人,自然包括她了。

  反正,對她來說,那並非關心在意的焦點。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會笑會玩,偶爾同表哥表嫂撒撒嬌,日子過得舒服得很。可是,多了不時的神游方外和獨處的鬱鬱寡歡。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這是他倆許下的盟誓,永生的盟誓!

  確實,她是沒有放棄任何奇跡出現的可能,但不表示她就能不再思他、念他,就能拋開深埋的惆悵和黯然!

  她拿出他留給她的錦囊細細瞧著,一刻一畫都是代表他們共有的一寸寸回憶,她就只要這樣盯著,看著,那些「過去」就永遠不會真正過去。

  「甯兒,在想什麼?」旁人也許沒有察覺,但蘇意晴對於小寧愈發清嫋的原因可是了然於胸。情呵!

  「意睛姊姊。」她扯了扯嘴角,對出現在亭子的表嫂打聲招呼。其實不必說什麼,意睛姊姊也就知道了吧?

  「還記得你曾問我的問題嗎?」蘇意晴在她身旁坐了下來,輕聲說道。

  「嗯!」浣寧知道她指的是什麼,眼睛一亮,微微漾起笑意。「我想我已經找到答案了。」她的答案就是他——大木頭。

  蘇意睛點了點頭,微笑回應著,小甯兒確實和往昔有所不同了,她說不上來是好還是不好,但是這樣的改變已經是既成事實了。她注意到她手上的物事,嗯?不曾見過?好像是塊玉珮。

  「你手上的是什麼?」

  浣寧沒說什麼靜靜地遞了過去,借意晴一看。

  不!不會吧?這是……這是……

  蘇意晴咬著下唇,另一手緊緊握指成拳。她仔仔細細檢視了好幾回,沒錯!是當年在天朗身上的「龍翔萬里」!

  「你……」她有些激動地顫著聲說。「這……這是在哪兒得來的?」

  「是大木頭給我的呀!怎麼,有問題嗎?」她瞧意睛模樣不大對勁,就繼續解釋道:

  「這是他隨身攜著的家傳玉珮,後來才交給我的。」

  天哪!有可能嗎?她的小弟有可能從那些金人手裡倖存嗎?她記得有一把大刀狠狠穿過他的身子呀!

  「他有跟你說過這塊玉珮的名稱?」

  「有啊!」難道,意睛姊姊認識大木頭?「龍翔萬里?」她忍不住地接話過去。

  「嗯!對啊!意睛姊姊認識大木頭?」浣寧驚呼出聲。

  天哪!她簡直不曉得該哭還是該笑,天老爺真是跟她開了好大一個玩笑,在得知弟弟逃過十五年前的劫數的同時,卻又知道他現下生死未蔔。

  「不……不會吧?」她的聲音也是顫著的。

  她瞧蘇意晴強抑激動的神情,接然有了憬悟——家傳玉珮!只是,這太不可思議了,不是嗎?她是知道蘇意睛有個和自己同年的弟弟,可是不是在十五年前就不在人世了?「不會錯的,玉珮可以轉手,名稱卻不是旁人可以捏造得這麼恰好的。」她的話喃喃唸在嘴邊,兀自陷入這個驚奇當中。

  「啊?真的是喔?」她綰起愁眉,頗為哀怨地嚷著。

  「嗯?」蘇意睛不明白,這有差別嗎?如果他真的平安歸來,可就是親上加親、雙喜臨門了呀!

  「意晴姊姊,你想……大木頭會不會嫌我老啊?」

  呵……這小甯兒!

  梅漱寒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好久好久,這一覺醒來,仿佛過了幾月幾年似的。而這床榻、這屋室……好陌生。

  他坐起身來,試著將內息運行一遍,發現自己的氣血通暢毫無滯塞,那熱毒之疫竟然得以痊癒,真是老天對他的厚愛了。

  是那前輩嗎?他最後清楚的印象就是遇著前輩,然後服下他的藥散。

  「醒啦?」一個人笑眯眯地推門而進,是那前輩。「小夥子,你的運氣真不錯,要不是我這兒有人家送給我的萬年冰蟾,還有江湖上武功絕頂的高手,你這條小命肯定是嗚乎哀哉唷!」

  「來來來,」他繼續說道。「喝一口好酒,算是為你慶祝吧!這可是我差人到杭州特別酤來的『太白醽」!滋味兒不下於大理仙來居的一葉醁喔!」

  「前輩……」

  「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前輩長前輩短的嗎?」韓若風聽他這樣一喊,只覺得全身都怪怪的。「直接叫我韓若風就可以了!」

  「韓若風?」呵!他怎麼沒發覺,嗜酒成性的神醫,天下去哪兒找第二個人。

  「是啊,不然還風若韓哪!」嘿……這小子對他的名字還有意見喔?

  梅漱寒一語不發,拿出懷中的物事交給他,內心有一種平靜的怡然,師父讬付的任務,他終於還是完成了。

  「給我?」韓若風顯然覺得不可理解,雖然莫名其妙,但還是接了過來。

  卻在打開手絹的同時,愀然變了臉色。他瞪視著他許久,才開口問道:「梅瑤姬是你的什麼人?」

  「正是先師。」

  先師?

  「她……她……謝世了?」瑤姬瑤姬,沒想到你竟早我一步先去了。苦味滲在心底,韓若風向來的豪爽不羈此時全然無蹤。

  「去年十月初六。」

  韓若風低首沉默許久,最後,哈哈一笑,爬滿皺紋的眼角卻沁出了一滴清淚。「好好好,好個梅漱寒!當真是『梅綻半月天,漱香一點寒』!」瑤姬瑤姬,你最後還是原諒我了嗎?

  那笑聲聽在梅漱寒的耳裡卻是無盡的淒涼愴恨,真正的大悲大痛原來不一定要寄寓在淚水中,往往雜揉在笑容裡的才更令人不忍卒聞!

  甯兒臨別前說的一字一句陡然躍上了他的心間,她也是這樣的心情嗎?雖然那時他是合著眼的,但她說話的神情他不必目視也能揣想呵!

  甯兒甯兒……梅漱寒心裡輕喚著,他的小傻瓜現在是在蘇州,還是又回天龍寺去了?不行!他不能再耽擱了,她要是知道他失蹤肯定是急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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