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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大木頭……大木頭……」應浣寧細聲喊道,适才被那些水賊一搬,害她跟大木頭分散了,這船艙裡又黑又窄小,還塞這麼多人,總不可能一個一個找、一個一個看吧!

  沒人應。

  船艙裡陳腐的氣味,混著從人身上發出的汗臭味兒,讓她難過地捏起小鼻子。怎麼大木頭身上的味道沒這麼難聞呀?莫非是我「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她暗歎口氣,搖了搖頭。

  「大木頭……大木頭……」她繼續小聲喚著,卻遲遲沒人搭理,害怕的陰影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而漸漸罩上她的心頭。

  浣寧把自己縮在一角,口裡還不斷反覆輕唸著:「大木頭……大木頭……」整個人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突然一隻手爬上了她的肩頭。

  「唔放開我。」在她反射驚呼前,又有一隻手飛快地罩在她的唇上,只剩下卡在喉頭的悶聲和身體的掙扎。

  接著,她聽到了!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出現:「甯兒,別怕,是我啊!」

  她二話不說地倒向他的懷裡,身子還微顫著。

  也夠難為她了!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和一堆不省人事的大男人共處暗室,外頭又是水賊,要完全不驚慌是不可能的。其實這一路下來,和平常那些足不出戶的大閨女相比,她已經稱得上是勇氣十足了!梅漱寒憐惜地樓緊了她。

  「你怎不答話?我一直一直在喊你……」驚魂初定後,她忍不住在他胸前埋怨著。「還以為你……」

  事實上,她人在艙門口,他則被拋置在最裡頭,相隔老遠,中間又有一堆「路障」,與其出聲相應,冒著被發現的可能,不如伴在她身旁更能讓她安心吧?他是這麼認為的,而摸著黑走過來自然不像平時這麼簡單迅速。

  他,並沒有多做解釋。

  說真的,理由她自個兒也猜到八分了,所以這兩句只是吐吐苦水而已,並沒有怪罪之意啦……

  「對了,大木頭,你有法子治好他們的失憶嗎?」剛聽到水賊們這麼說,她性子裡的正義感和助人習慣又被喚醒了。「還有,咱們該如何救出那些姑娘?」

  「那是他們個人的造化了。」他淡淡回答。

  「你的意思是……」浣甯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答案居然是這樣,詫異地說,音調不自覺地提高了些。「沒有救他們的打算?」

  他未言,顯然是默認了。

  「真的不救?」她還是再問一次,實在不願相信……

  依然無語。

  「好好好,你不救,姑娘我自己想法子,總行了吧?」她的怒火已燃燒起,一把用力推開他,衝動地開了艙門就往外跑。

  這小妮子!他立刻隨著鑽出艙門,她不要命了嗎?

  「甯兒,你別衝動。」他在船尾追上她,拉定住她的肩頭。

  「你別攔我,從此以後你我形同陌路,我的事不需你插手,也沒這個榮幸能讓『您』『插手。」她諷刺地說。

  慍容下的心其實是有些悽愴的……她怎麼也沒想到大木頭會這麼冷血。他,不是曾在蘇州市集助她逃過暐表哥和傅管事的追尋?他,不是曾治療照顧身患風寒的她?他,不是在這一路上一直溫柔細心地護著她?現在,怎麼會是如此絕情呢?是她錯認他了嗎?

  是她太一廂情願地逕自在心裡勾勒他的形象了嗎?

  「甯兒……」梅漱寒低聲地喚了一聲,心揪緊了起來,有些——疼。

  「放手啦!」她索性回身格開他的箝制,人飛也似地躍下了船,往地牢方向直奔,動作要既輕且快,否則,待天一明,要逃就困難了。

  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浣寧閃身進入地牢。

  「快開門!」她用自己的匕首抵著看守賊子的頭上,沉聲命令。

  睡意蒙隴的賊子乍然遭受脅迫不得不照辦,打開了囚禁姑娘們的地牢。

  「快走,各位!岸邊有艘船,先上船再說!」

  裡頭幾位姑娘竟然沒有動作,只是面有難色地看著她,有的輕咬著下唇,有的絞緊衣擺,總之沒有人有欣喜的表情……根本是連一丁點開心的神色都欠缺!

  究竟這是怎麼一回事呀?浣寧有些迷糊了,大夥兒不是應該對於自己有機會僥倖逃過賣身命運感到安慰嗎?怎麼看來渾不是那麼一回事?

  「你們……怎麼了?」她的聲音透著疑惑和不解,第一句話裡的慷慨激昂、神采飛揚全不見了,甚至莫名地顫抖起來。「快……快走啊!」

  「公子,」其中一個被發包紅紳頭的女子怯憐憐地開口說道。「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我們,不能走呵!因為要是……要是被發現了,搞不好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了,留一條命在,咱們還有回家的可能。」

  其餘女子也頻頻點頭,無聲地表達了她們的意見。

  傻瓜!等你們忘記家在何處,家有何人,還回得去嗎?她在心裡急急嚷道,卻苦於無暇向她們詳細解釋。「無論如何,你們快走,不走,怎麼知道不會成功?」

  她們面面相覷——用眼神交換意見,最後,沒有任何人有任何動。

  難道,是她過於一廂情願?是她想得太天真?難道——大木頭才是對的嗎?浣寧不禁茫然了起來,這一閃神倒給了被挾持的賊子脫身的企機。

  他一發覺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力道變輕,馬上擒轉她的手,立時化劣勢為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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