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溫晴 > 不管有多苦 | 上頁 下頁


  那時候,茫然無助的她被父親唯一的姊姊收養,從此生活在新的陌生家庭裡。後來才知道,十幾年來一直未曾連絡的姑姑一家,之所以會趕在第一時間出面替她父母料理後事,並且爭著要領養她、照顧她,完全是覬覦著她父母那一筆死亡保險金。

  等到這筆意外之財到手後,那些親切和慈藹的偽裝都消失了,所有猙獰、醜陋的面目皆無所遁形。

  於是,開始了岑淨悲慘的日子……

  其實寄人籬下的她早有自覺,但是她的乖巧與逆來順受還是換不來姑姑夫妻倆的疼愛。每天放學後還得幫忙姑姑家經營的修車廠工作,甚至包括一些俗稱黑手的維修粗細活,絲毫不憐惜她只是個柔弱的女孩兒家。

  本來她可以不必過得這麼辛苦的,畢竟她父母的保險理賠金夠她衣食無虞,還能夠專心升學,只可惜幾年之間便被姑姑一家揮霍殆盡,所以她只能自力救濟了。

  為了能夠儘早還清之前的就學貸款,畢業後她更加努力工作賺錢,也因此才會因緣際會來應徵這個照顧齊昀亮的特別看護工作。

  之所以七年來一直惦記著齊昀亮,是因為當初劫難不死獲救的她,身體太虛弱了,沒能來得及好好地向他這個救命恩人道謝,心裡始終非常遺憾。聽說幸好他當時急救得當,先替她做了人工呼吸,要不然她也不會幸運地撿回一條小命。

  但由於她的父母撈上岸時已無生命跡象,而她又受驚過度,一直緊抓著他的衣服不放,讓前來急救的醫護人員束手無策,於是他只好熱心地陪同她就醫檢查,前後共陪伴了她整整八個鐘頭。

  她真的非常感激他,因為當初是他攙扶著她到太平間去認屍的。那是一般人都忌諱踏進的地方,而他卻不忍見她孤伶伶地去面對至親慘死的哀慟,而毅然決然地全程陪同,還幫忙辦理各種手續,並且任由她多次哭倒在他懷中。

  他當時溫柔地安慰她的每一句話,至今仍清楚刻印在她的記憶中。誰能想到一個陌生人所給予的溫情,竟成了她此後人生唯一的精神支柱。

  七年多前,為善不欲人知的齊昀亮並沒有留下姓名,當晚他臨去前只將自己自幼戴著的一條觀音玉珮項鍊轉送給她——

  「這是我的護身符,現在轉送給你,但願菩薩今後也可以庇佑你平安健康。」他小心翼翼地親手替她戴上。

  「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她遲疑了下,想退還給他。

  「就是因為它曾帶給我許多的幸運,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他溫柔一笑,並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印下祝福的一吻。

  「把幸運送給了我,那你呢?」

  「我是個男人,相信靠自己的力量便能克服所有危難。」他神采飛揚地說。

  直到三年前他和柯琳真那一場世紀夢幻婚禮,她才在媒體的爭相報導中得知他的真實身分,然後陸陸續續由財經雜誌裡開始重新認識他。

  雖然不曾奢望能與這位救命恩人有什麼交集,可是一旦知道他已心有所屬,她仍不免失望了好一陣子。

  然而真正釋懷了之後,她依舊誠心地祝福他能幸福快樂,無奈憾事還是降臨在他的身上,教她為之肝腸寸斷,恨不能代替他受此折磨。

  岑淨甚至一度自責,如果他不曾將護身觀音轉贈於她,也許當那場車禍意外發生時,他便能逢凶化吉了。

  歡愛過後,齊昀亮慵懶地擁著岑淨,一起泡著香精浴。

  縱使才剛結束一場激烈的纏綿,意猶未盡的他仍斷斷續續地在她雪白柔嫩的身子上,輕烙下一個又一個吻印,而且還似乎樂此不疲呢。

  「亮,我真的很愛你……你知道嗎?」她的背貼著他溫暖的胸膛,與他十指相扣。

  「我當然知道啊,小傻瓜。」他低頭吻著她的纖指。

  「不……其實你並不知道。」她沮喪地低喃道,聲音比蚊子還小。

  「你剛剛說了什麼?」他眉頭微皺了下。「太小聲了,我沒聽清楚,再說一次吧!我保證一定洗耳恭聽。」

  她幽幽地輕歎了聲,轉頭凝視著雖回望著她卻眼神空洞的男人。

  「亮,我希望你能親口再說一次你愛我,可以嗎?」她乞求道。

  「要我說一千遍、一萬遍也不成問題呀!」他笑了笑。「琳琳,我……」

  「我只想聽那三個字,其餘的都不要。」岑淨搶白道。

  「好,就依你吧!」雖然覺得怪怪的,他仍順從她的意思。

  「說呀!」她突地催促道。

  他輕捧著她的臉,含情脈脈地輕訴愛語。「我愛你。」

  她的眼淚再次氾濫成災,既感動又心酸。

  如果這句話是齊昀亮對「岑淨」說的,那該有多好啊!

  可惜這個心願無疑是在癡人說夢罷了,永遠也不可能成真的。

  她是柯琳真請來的替身妻子,充其量只能算是個影子,根本見不得光啊!

  她必須認清這個無情的事實才行,萬一弄到無法自拔的地步,只會自討苦吃。

  「再……一次。」她掩嘴哽咽道。

  「你怎麼又哭了呢?」他微訝。

  她忽然撲進他懷中,情難自已地啜泣著。

  「求求你!」就算她貪心吧!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他不斷地緩緩重複道,但願懷裡的小女人能破涕為笑,雖然她莫名的淚水實在令他費解。

  「亮……」謝謝。

  她會牢牢地記住今晚所發生的一切,無論他倆日後的緣分深或淺。

  天色才濛濛亮時,岑淨便躡手躡腳地起身,戀戀不捨地離開那溫暖的被窩和齊昀亮的懷抱。

  黎明已至,再甜美的夢也該是清醒的時候了。

  她癡望著他那如孩童般無憂無慮的熟睡臉龐,心中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才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敢再奢戀眼前這個早已屬於別的女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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