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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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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被她說中了什麼,朱棣楞了一下,隨之揚起譏誚的笑。「這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怨得了誰?」 繞過御花園,他又帶她來到坤寧官前,指著精緻的楠木雕花門牆。「這裡是皇后住的地方。」 「好大啊……不過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地方,不寂寞嗎?」她不僅不羡慕,反而有些同情。「像我,只要有相公在的地方,即使只是間小茅屋,我也覺得很幸福。」 她不由得想起過去他們在南山塢的那棟小竹屋,臉上又漾起溫馨的笑。 朱棣掩飾住眼底的憾然與諷刺。縱然他本想以宮裡的榮華富貴來引誘她,但現在看到她的反應,也知道自己未免將她瞧得淺薄了。 而且,蕭子暮幾乎已是她生命的全部,她雖然單純,卻非常執著。 「喂!你不是要帶我找相公嗎?繞了這麼久,他究竟在哪裡?」她走得不耐煩了,更重要的,她心底的不安,並沒有因為觀賞美景花園而有所減輕。 「就快到了。」 百年江山易得,但不及美人有血肉有思想,不是他的,終歸不是他的。 「相公!」 蕭子暮剛出禮部衙門,便被迎面沖來的紅影抱個正著,險些被撞倒在地上。他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懷裡熟悉的香軀及氣味已告訴了他一切。 「翎兒?」她怎麼還在宮裡?蕭子暮忙穩住身形,疑惑地扶正她的身子,抬頭匆而望見靜立其後的朱棣,心裡猝然戒備起來,直覺摟緊了鳳翎的腰向後挪,不著痕跡地站到她身前。「微臣參……」 「免了!」怕洩漏了身分,朱棣先止住了他的話,暗示地輕搖頭,深深地看了鳳翎一眼。「我帶她來找你。」後又略帶責難地瞪了下蕭子暮。「你怎放心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在宮外等你?」 「你在宮外等我?」朝會後,他並沒有直接離宮,思及她形單影隻枯等的模樣,一陣不舍刺人了心頭。也顧不得朱棣在場,他靠近她耳際細問,「怎麼不先回去?」 「我只是想看你。」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低下頭。「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很害怕,怕你會出什麼事。」 她也感受到危機了嗎?由於在此地不適宜做出親膩的動作,蕭子暮只能朝她安慰地頷首,大手在她手心輕捏了一下。 就這麼一個細小的表示,鳳翎懂了,朝他甜蜜一笑,反手用力握住他,再也不想放開。 兩人間微妙的互動並未瞞過朱棣的眼,他忽然覺得這一幕刺眼極了,於是重重地咳兩聲,打破了眼前不言可喻的親密相系。「咳!子暮,你和李挺見過面了嗎?」 「是,臣與李大人方才會面。」他這次將鳳翎輕移到身後,上前一步整個人擋住她,緣因朱棣看她的眼光令他很不舒服。 「他說的話,你應該都明白了?」朱棣語帶保留。 「……臣明白。」蕭子棣選擇了正面迎戰,他沒忘記身後還有一個無辜的她。 「那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這句話等於當面警告。 這次蕭子暮沒有直接回答,他回頭望了眼鳳翎,接收到她投來信任及戀慕的笑容,令他當不決斷,毅然開口,「臣知道怎麼做。」 朱棣尚無法確定他真正的想法,但卻能確定鳳翎對他的重要性,一道眷眷的目光自然而然飄過了蕭子暮。「你要明白,你還必須顧著她。」 「臣再明白不過。」就是因為如此,所以他不得不做下這個決定 兩人心裡有數地對視俄頃,朱棣長籲口氣,發自肺腑地將手搭上蕭子暮肩頭。 「你真的很幸運……」又依戀地瞄了鳳翎一眼。「只有這個,我自認真的比不上你……我很少這麼心服口服的認輸。」 「這種事,沒有輸贏、沒有先後,只是一種感覺的契合。」蕭子暮也語重心長地暗喻。先前他只是隱約看出朱棣的想法,卻沒想到他說的這麼明白。 「哈哈哈……」長笑聲中夾雜著無奈,朱棣搖搖頭笑歎,「我又被你一句話說服了。唉,對你,以及對她,我幾乎是同樣的矛盾。」 語畢灑然離去,這樣的決絕,只是表示他已鐵了心,再不會有所姑息。 「翎兒,」蕭子暮目送朱棣的背影離開,心裡的陰翳更加深了幾分。「你留在這裡等我,實在太危險了!」 「我知道,可是我顧不了!」她繞到他身前正視他。「要我在家裡等,簡直是要我的命。我不要再無止境的等你了,那樣的日子我過怕了,我要在你身邊!」 蕭子暮心頭一震……這種悸動、這種充塞全身的感動,就是愛嗎?他竟愛她如此之深,深到連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嗎? 可是,就是因為愛她,他再無法放縱自己自私的情感害了她,只是,他懷疑自己真能不顧一切地照他所想的意思去做。 他最怕的,莫過於傷害到她,即使到最後,真正體無完膚、粉身碎骨的,將是他自己…… 李挺言明,他奉旨雲遊四海明為查訪民情,事實上,卻是去搜尋下落不明的建文帝。 李挺還說,當他行到滇境時,多所寺廟皆承認確實曾有位僧侶王廟內借宿,還偶與一名女性接觸,其形貌頗似他形容的建文。 循著這些線索追查下去,這名僧侶的蹤跡竟又統回了京師附近,而後那名僧侶就如消失一般,再也找不到他的去向。 最後他明白說了,張士誠的後人混人宮裡當宮女,與建文相協逃跑,意圖以張士誠的秘寶為基礎奪回帝位。沒有人知道她是誰,卻聽說蕭子暮曾替她畫一幅像。 按被禁錮中朱榑的供詞,那幅畫像——仍在蕭子暮手上。 回想著李挺的一言一語,蕭子暮清楚這是替朱棣傳話——要麼交出畫,否則等於間接證明他在包庇張玉雲及建文。雖然他四兩撥千金地告訴李挺,朱榑的話只是脫罪之詞,但他也知道朱棣不會相信,君臣兩人的決裂,勢在必行。 更鼓聲由遠而近傳人窗內,已經三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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