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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我早就回來了。」他漠然地朝經過門外的長工一揮手,定進內室,指使其將昏倒的楊姑抬回房。

  「相公?你不高興?」今天的他和記憶中的他一樣,總是冷著一張臉,但鳳翎直覺他似乎有些不快。難道是……哎呀!「我……我不是故意害楊姑昏倒的!我『放下』刀的時候,是算准了刀不會傷到她的,怎麼知道她那麼軟弱?」她急急忙忙地在胸前比手劃腳,好像這樣就能證實她的無辜。

  「我沒有不高興。」走到桌邊坐下,他凝目盯著她慌張的樣子,思忖片刻,才突兀地問,「你為什麼來?」

  啊?她楞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我想你啊!」她不是說過了嗎?鳳翎偏著頭思索,一點也沒有所謂的矜持。「還有,我怕你在京師給人欺負了,所以一聽到劉婆婆說你考上了狀元,就趕快跑來保護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蕭子暮挑明瞭說,肅穆的表情似使周圍空氣的流動都遲滯起來。他想勸她自己打道回府,現在的情勢已是鬥智,而非鬥力,從他踏入京師的第一步起,就利用著朱X的監視鉗制著朱榑,而鳳翎若被牽扯進複雜的權力糾葛,直來直往的她,恐怕武功再高強都沒用。

  「可是,相公你養的那些長工功夫好爛的!」鳳翎沒發現他在趕她,仍一派天真地想保護他。「而且加一加不到十個人,要是像以前那個齊王派來的大鬍子,一個人就能把他們全部擺平了!」

  她從來不相信他能憑智慧保護自己。蕭子暮暗歎,又道,「這裡是天子腳下,沒有人會來鬧事的,你的保護派不上用場。」

  「是嗎?」不能保護相公,她似乎真的沒什麼用了?鳳翎著急地在原地徘徊走動。「不……不會的!我還是有用處的!相公,你看我們一群人來了之後,徐爺可以幫你算賬,獨眼叔叔可以幫你掃地,阿大阿二可以跑腿,我可以做菜給你吃……」

  「算賬我有楊姑,掃地跑腿做菜這些事,長工們都會做。」

  「那……那我會一百零八式回旋刀法……」

  「在這裡沒人陪你打。」

  「我……我還想跟相公學寫字!」

  「徐爺也會寫。」

  「……」鳳翎再也無言以對。她在這裡,果然只會給他帶來麻煩,令他丟臉嗎?他雖然說話不疾不徐,表情也一貫淡漠平和,但過去他會默默教導她所有她不懂的東西,而非在話語裡直言她的無用,就像……急著擺脫什麼礙眼的麻煩。

  她終於有些明白了……單純而清澈的大眼蒙上迷霧,心痛地望著他。「相公,你在趕我走嗎?」

   是的,他應該果決地、斷然地趕她走,昨天是他一時心軟,但今天……

  「沒有,我沒有趕你。」他還是狠不下心。

  「那為什麼我待在這裡好像一點用處都沒有?」在這裡,她被視為新科狀元的夫人,但楊姑所說的那一套「龜珍」她不可能辦到,他又不需要她的保護……

  唉……蕭子暮徹底的領悟到什麼叫作繭自縛,他原想用話激她離去,但後來又無法忍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現在被她一問,一時竟不知怎麼回答。

  「你不必保護我……」他乾脆起身走到櫥櫃邊,拿出一紙畫軸。「保護這幅畫好了。」

  又是畫……見到睽違已久的畫軸,一陣心酸更強烈地擊中鳳翎。她狠狠甩了甩頭,甩去胸口的不適,強迫自己想著——這是相公交代給她的,這麼重要的東西,她一定要好好保護,絕不讓別人靠近它半步……

  「相公,你放心,鳳翎絕對誓死保護這幅畫!」

  第五章

  青州,齊王府

  「氣死我了!」齊王朱榑坐在堂上臉色鐵青,將手中的一份文書狠狠拋在地底下的人見主子氣憤難當,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有熟知他脾氣的李參議大著膽子,趨前一步撿起地上的文書。

  「王爺息怒,此為皇上封示之文書……」至少別丟在地上。

  「哼!到底燕王是篡位才當上皇帝,居然如此對待本王?」朱榑抽搐著臉上的肌肉。「沒有我們諸王支持,他王位坐得穩嗎?周王也忒地沒膽,以為上書向燕王謝罪,他就不會提防?朱棣竟敢拿周王的上書示警本王,想令本王膽怯?」私底下朱榑不願承認燕王是當今皇帝,故仍以其舊封號稱之,雖然表面上他仍是敷衍示忠。

  李參議在心裡忖度,朱棣警告朱榑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次甚至特地拿周王向朱棣謝罪的文書警告朱榑,足見他對朱榑戒心愈來愈重。而促使他這麼做的原因,想來也只有一個……

  「王爺,我們在燕王面前一直表現出效忠的樣子,暗中布的局及招收的人馬,他不可能知道,況且您是他的親兄弟,他應該不會突然這麼針對您。這次周王的謝罪書來得這麼突然,我想和新科狀元脫不了關係。」

  「我知道。」朱榑勾起唇角冷笑。「蕭子暮利用燕王的勢力來對抗我,是很聰明,但也無異引火自焚……鋒芒太露,總有一天燕王的矛頭會倒過來指向他。」

  「不過,最近燕王誅鋤異己的動作愈來愈大,王爺您務必要小心謹慎。」李參議有些憂心地提出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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