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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他從來不肯對別人說的往事,他並不想將自己內心的情感在她面前剖析,但卻無法克制自己。

  「你究競是怎麼成功的?」她好奇的問。

  「非常戲劇性,貴人相助。」他娓娓的訴說:「我剛到美國時,到各個大小餐廳裡打工、替人洗盤子,後來找到一個稍微好點的工作,在一家小卻極有格調的咖啡屋工作。」

  「有一個深夜,我下了班正準備回家,剛經過巷口,就看到一個在咖啡屋打佯前才離開的常客昏倒在路邊,我毫不猶豫的將他送往醫院,後來我才知道,我救的是一個大企業的負責人。」

  「你是好心有好報。」

  他微笑:「他開始提拔我在他身邊工作,或許因為他沒有子女,或許因為我的努力,因為他想回報我救了他的恩情,他待我有如親生兒子,甚至在他死後,把萬貫的家產全遺留了給我。」

  「為什麼決定回臺灣?」她疑惑的問:「這裡似乎沒有任何值得你牽掛的地方?」

  他沉吟的回答:「美國終究不是我的家,我天生有個拗脾氣,我想要功成名就的衣錦還鄉,教那些從前看不起我的人後悔。」

  「你如願以償了。」

  他點頭,眼中有抹譏諷的笑意:「你知道嗎?以前廖苑茹根本從來不屑用正眼看我一下,現在,她卻主動的跑來向我示好。」

  「她突然臣服在你褲腳下的滋味很好吧?」她吃醋的諷刺他。

  他親密的拍拍她的粉頰,輕笑道:「你不必吃她的醋,那天我們分手時,她氣得根不得一刀殺了我。」

  「你拒絕她了?」她開心的問。

  「毫不遲疑的。」他強調:「我相信她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我面前了。」

  他們靜靜的相擁著,葉宜庭又突然問道:「你和你父親之間的關係真的很糟嗎?」

  他故作一臉不在意的點頭:「很糟,我現在一個人獨居,根本不跟他和他老婆往來。」

  「他一定感到很遺憾。」她替他難過。

  他聳聳肩:「其實我已經習慣了。」

  她溫柔的凝視著他,憐惜的問:「從小到大,你都是這麼孤獨無依嗎?」

  他沉吟半晌,眼神微變:「不,還有一個關心我、愛我的異母姐姐。」

  「你有跟她聯絡嗎?」

  他搖頭。

  她不解的問:「為什麼?」

  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充滿哀傷:「她死了。」

  「對不起……」她難過的看著他:「她年紀應該不比你大多少,出意外死的嗎?」

  「被人害死的!」他激動了起來。

  葉宜庭又再次看到他這令人害怕的一面,她小心翼翼的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直直的看進她眼裡:「她被身邊最親近的人所背叛、出賣。」

  不待她再追問,他強擠出笑容,拉起她:「陪我散散步,我不想再去談那些傷心往事。」

  第九章

  何瑞鱗走進「原鄉」咖啡屋,曾秀儀已端坐在僻靜的角落等著他。

  他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找我有什麼目的?」

  曾秀儀原先就不知道該以何種態度面對他,他的冷漠更教她不知所措。

  「瑞鱗,我……」她欲言又止,最後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我今天是來道歉的,為我以前對你的不公平而道歉,我們上一代的思恩怨怨不該由你來負責,我不該把怨恨遷怒到你身上。

  我只遺憾我太晚才想通這個道理。」

  她一臉祈求諒解的看著他,他響應的卻是毫不動容、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如果我早知道,你今天約我來此的目的只是想做這些毫無意義的『懺悔』,我絕不會浪費時間白跑這一趟。」他嘲諷的說道。

  「我是真心誠意的。」她急切的表白。

  他無趣的搖頭:「我不需要,仟悔又能挽回什麼?」

  她無力的說道:「我知道挽不回任何東西,但至少我比較能心安理得。」

  「是嗎?」他以刺探的眼神看她:「然後呢?如果你真的得到了我的諒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樣呢?」

  曾秀儀一時無法理解他的話中的意思。

  他自問自答:「我知道何氏企業正漸漸陷入穀底,你是不是冀望以我目前的雄厚財力來幫助『何氏『重振雄風?這是不是你肯降尊纖貴來向我『仟悔』的原因?」

  「我確實希望你能拉『何氏』一把,但事情並不像你想像的一樣。」她急切的解釋:「你是你父親唯一僅剩的孩子,『何氏』原本就應該屬於你。」

  「我父親從來不捨得給我任何東西,尤其在我什麼都有了以後,我更不希罕他的任何東西。」他冷冷的說道。

  曾秀儀啞聲道:「不要這樣,你們畢竟是父子……」

  他反駁:「他對我根本沒有感情。」

  「他有的。」曾秀儀臉上有著深切的自責:「以前,他只是礙於我的關係而疏遠你,現在,他內疚得不知該以何種態度面對你。自從上回跟你見過面後,他一直顯得好沮喪,我知道,他常常想起你。」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心已堅若金石,但她的話卻仍在他平靜的心湖裡掀起漣漪。

  但,他又有些矛盾,或許他們只是存心想利用他,再一次無情的傷害他。

  他強調的道:「他當然沮喪,因為知道我不拿錢幫助『何氏』。」

  「瑞麟,你可以不對『何氏,伸出援手,你可以眼睜睜的看著『何氏』倒閉。」她激動的握住他的手:「但我求你試著諒解我們,不要盡把我們想成是有目的的接近你,我們只是……只是想要彌補對你的虧欠。」

  是嗎?

  他真的是反應過度了嗎?

  仟悔、彌補、虧欠……已經來不及挽回什麼,但至少比什麼都沒有的好,不是嗎7「秋玲死後,我改變很多,看透了許多人世間的事情。」她輕聲說道:「人生在世短短數十載,還有什麼好爭,好計較的呢?」

  她的眼角泛著淚光:「我常常想起秋玲,她是個善良、討人喜歡的女孩,心胸開朗,我記得她是家裡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真心接納你的人,你們就像親姐弟一樣接近,當時我甚至因此而責駡過她。」

  她的聲音有些埂咽:「可是她依然我行我素,事事護著你,她說你根本是最無辜的一個,她要盡力彌補我們其它人對你的不公平,我……我發現自己甚至比不上自己的女兒來得成熟。

  「失去她是我心頭最大的遺憾。」她輕拭去淚水:「而祈求你的諒解是我目前最大的心願,我知道秋玲一定很想看到我們和好相處,她會支持我的。」

  她的話,她真誠得不容人懷疑的神情,震碎了他一貫的冷漠。

  「我也常常想起秋玲,我甚至願意放棄目前所有的財富,只求她能死而復生。」他緩和了語氣,他的神情間流露出深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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