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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曾瓊雅略帶得意和挑釁的展顏一笑。「再見了,婉婷,雖然你有一條既毒又尖銳的舌頭,但畢竟我們是近三十年的好朋友,我不會介意的。」

  朱婉婷發出極不淑女的冷嗤,咬牙切齒地大叫:「語彤,拿香水來驅散一屋子的羊臊味!」

  在母親暴跳如雷的謾駡下,語彤匆匆送走父親和曾瓊雅,再寒著一張臉進屋面對她。

  「媽,你有必要這樣嗎?你最自豪的淑女風範和高貴氣質到哪去了?」

  「你敢教訓我?你這個吃裡扒外的不肖女!」朱婉婷將一肚子悶氣發洩在女兒身上。

  「你心裡只有你爸爸,根本沒有我這個媽存在!」悟彤不服氣的回嘴:「你要我怎麼做?

  盲目的抓起菜刀替你攻擊瓊雅阿姨?媽,你和爸婚姻破裂是你們的事,你不能妄想將我一分為二,你要求我絕對的忠誠,那爸呢?」

  「如果有一天你爸爸娶了曾瓊雅那狡猾的女人,你會怎麼做?」朱婉婷怒火沖天的質問:「改口喊她媽?

  或者乾脆忘了我才是生你的人?」

  語彤毫不畏縮的迎視著她。「你是我媽,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但如果瓊雅阿姨真能帶給爸爸快樂幸福,我就會真心接納她。」

  「是,我知道你一定會!」她覺得寂寞、孤立無援,她以一貫的憤怒來掩飾自己的脆弱。「我到底造了什麼孽,竟會有你這樣的女兒!你根本是以氣死我為樂,愈是我痛恨的,你愈會去做!」

  「不是這樣!」語彤以同樣憤怒的語氣反駁:「而是你總想主宰我,從沒想過我要的是什麼、渴望的是什麼,只是霸道的要求我遵循你的方向走。」

  「你和你爸爸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污點!」朱婉婷愈罵愈氣,嗓音尖銳刺耳。『你們父女倆同樣的頑固愚蠢!

  永遠聽不進我的話……」

  「你未必永遠是對的。」語彤不勝其煩的打斷她,一古腦兒的將心底壓抑已久的不滿宣洩而出。「事實上,你錯得離譜!你以為自己是上帝、是天上的神,你總想主宰我和爸爸的人生,將我們當傀儡般的任你操控。你永遠弄不明白,你所想追求的未必是我們想要的,你並不比我們聰明或者高明到哪去,你只是比我們貪心,比我們霸道而已!」

  朱婉婷張口結舌的瞪著女兒,以著震驚的口吻怒斥:「你竟然敢出言辱駡生你的母親,你好……你不怕造天譴!」

  「就算天打雷劈我也認了。」語彤的心中宛如決堤而出的洪水,翻騰不止再也無可抑遏。「我受夠了!我再也不要聽你自以為是的建議和忠告,我真的受夠了!」

  「你——」

  朱婉婷揚起手,在面對女兒無畏、甚至挑戰的眼神時猶豫了一下,她轉移攻擊的目標,手一揮,推翻了置於矮櫃上的盆栽,花盆破裂的聲響阻止不了她的怒火,她還想砸更多更好的東西,直到她滿意為止。

  「住手!」語彤衛護著另一株盆景,以阻止母親盲目的破壞。她所有的耐性都隨著精緻花器的破裂而瓦解。

  「要砸回去砸你那品味超卓的屋子,不准再動我屋裡任何一樣東西!你以為我為什麼堅持非要搬家離開你?我連做夢都渴望一個屬於自我的空間,我絕不容許你破壞它!」

  「你竟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朱婉婷停在半空中的手,顫抖得猶如風雨中的樹葉,她淚如雨下。「枉費我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你,你竟然是這麼一個大逆不道的女兒!早知道如此,我會在你一落地時就活活把你掐死,現在也不必忍受你的不孝和忤逆!」

  「隨你怎麼說,只是不要說給我聽。」她無法感到愧疚,此刻不能,她已經被逼至崩潰的邊緣。「我求求你走,讓我安靜一下。」

  「我會走!」朱婉婷又氣又傷心的哭喊:「我再也不會管你,就當做我沒生下你這個女兒一樣!你會後悔的,有一天你會為自己這麼對待生養你的母親而得到報應的!」

  「你以為我在乎?或許只有死這條路才能真正擺脫你的操縱。」語彤說著氣話,但這一刻,她真的有股想自我毀滅的衝動。

  朱婉婷忘了哭泣。語彤眼中異樣的神色令她擔憂,但她不改以往的作風,以諷刺的口吻想嚇阻止她的傻念頭。「尋死是弱者的行為,你別真以為一死百了,要有本事就證明沒有我你會活得更好,有本事就闖出一番作為給我看!」

  「夠了,拜託!」語彤什麼都不在乎了,只想安靜的一個人獨處。「我求求你走!」

  「好,以後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來!」

  朱婉婷怒衝衝地奪門而出,隨著鐵門發出的砰然巨響,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教人窒息的靜默。

  語彤彷佛不堪負荷的頹坐在光滑的地板上,出神地盯著被破壞的盆栽,她的淚一滴滴落在依然盛開的花朵上……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呆坐了多久,直到輕微的開門聲驚醒了她。語彤一把抹掉滿臉的淚痕,重新武裝起自己。

  「拜託,媽,你就不能讓我安靜一下嗎?」她嘶聲抗議。

  「是我。」向書祁挺拔的身影走進她的視線之中。

  「我媽給你我的鑰匙?」她尚未熄滅的怒火此刻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她怎麼敢!」

  向書祁平靜的解釋:「婉婷阿姨來找我,我知道你們母女之間發生了爭執,不管怎麼說,她還是關心你的,她央求我來看看你。」

  憤怒的火焰燒去了她的理智!語彤像只被搶去地盤的狗兒般叫囂。「她妄想主宰我的人生還不夠?更進而找你這個劊子手來侵擾我的生活,戕害我自由的意志,難不成你們想連手逼死我才肯罷休!」

  書祁不理會她的指控,走向廚房,找了個類似花器的小水盆,又折了回來。

  語彤繼續她的攻擊。「我瘋了才會再給你機會接近我!向書祁,無論你有什麼不可說的理由,我都不會給你絲毫機會的!你不必再白花心思,你走!留下我的鑰匙,然後滾出我的視線,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向書祁依舊不理會她,只是安靜的將花移植到他找到的小水盆裡,仔細的整理它,替它澆水……「你可惡!你們一樣的可惡……」得不到任何回應,她尖銳的嗓音愈來愈小,愈來愈無力,最後消聲於安靜的空氣之中……語彤靜靜看著他熟練的照顧著那株被破壞的植物,她的心卻奇跡似的得到了安撫,她的混亂和痛楚奇跡似的消失於無形。

  「她砸了那盆花……」語彤的嗓音不再尖銳高亢,而是低沉沙啞猶如暗夜裡悲哀淒涼的曲調。「我媽每次生氣就會用砸東西來發洩,當我知道她和我爸離婚的事之後,我也如法炮製的砸毀了我自己的房間。」

  她微頓,綻開一抹自嘲的短暫笑容。「但最後我發現,砸毀一切也改變不了什麼,甚至得不到任柯安慰,於是我發誓,絕不再重蹈我媽的覆轍。」

  他的安靜使她有機會盡情宣洩內心的混亂和她從不願正視的恐懼。「在你執意將這些花塞進我的屋子之前為什麼它空洞得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擺飾?因為我害怕,我害怕自己會變得像我媽一樣,我怕這些無辜的東西會成為我泄忿的工具,所以我不要它們……我不要像我媽一樣,我不要有任何跟她相像的地方。她愈想改造我,我愈想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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