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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他深遂的眼眸中,寫滿悲傷、幻滅和難忍的痛楚,他再次呢喃:「如果對我真沒有一絲絲的情意,為什麼要把自己給我?」

  處於混亂狀況中的芷菱,盲目得只想傷害他。「你知道嗎?你長得和紹亭真的很像我幾乎是把你假想成他……」

  他的巴掌既快又准,芷菱被打得跌在在床上。他不願恨她,更不願意傷害她,但芷菱卻努力的想將他逼至極限。

  她將他推入的不僅只是地獄;他的身軀正受著烈火的煎熬,他的心宛如被利刃一刀一刀的宰割著。這種痛是無可形容、足以毀滅一切的痛,甚至已麻木得教他不確定自己的心是否還在跳著。

  芷菱頹坐在柔軟的床上,不動、不哭泣,甚至也感覺不到臉頰上還有火辣辣的刺痛。

  紹熙曾經燃著熾熱愛意的變眸,如今卻冷得像暮秋的夜空。「我玩弄過許多女人,沒想到有朝一日,我卻成為女人尋找慰藉的替身,這真是報應!」他粗嘎難聽的狂笑聲,隨著他奪門離去的身影而結束。

  屋子頓時安靜得沒有一丁點的聲響;好牛晌,她才發現自己痛苦的輟泣聲早已回蕩在清冷的小屋中。

  她淚如雨下,冷冰冰的心再也感受不到一絲暖意;這樣扯心斷腸的痛楚,可是心痛?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為既然終於如願以償的趕走了紹熙,那麼,為什麼她一點也不覺得快樂、滿意?

  為什麼在傷害他的同時,她的心也隨之碎成片片?

  紹亭敲了幾次房門。始終得不到絲毫反應後,才逕自推門而入。他原以為紹熙是因為沉醉在音樂中而沒聽見他的敲門聲,但眼前的他只是安靜的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發呆。

  「你終於回來了!我在門外看見你的機車。」他隨手替紹熙撿拾散亂一地的衣服和書本。「你一離家就三、四天。也不限我聯絡,難道你一點也不怕我擔心?」

  紹熙沒有答話,所以紹亭有機會問出他這幾天始終壓在心頭上的煩憂。「找到芷菱了嗎?她還好吧?」

  紹熙不想否認,希望自己不曾走過那一遭;但終於因為不忍心讓大哥繼續揣揣不安,所以道出了事實的一部分。「她借住朋友在基隆海邊的屋子裡;過幾天她就會回來臺北,繼續回幼兒園工作,一切照舊,沒有任何改變。」

  是的,一切都沒有改變。除了他破碎的心,以及從前那種放浪輕狂的日子不再屬於他之外,一切都沒有改變。

  他坐在紹熙的床沿。「紹熙,現在的我根本無法幫助芷菱走過這段過渡期,現在能幫他的只有你,從小就屬你最懂得該如何安慰她。」

  以前,這些話可以令他再次確定自己對芷菱的愛,但現在只是徒然令他更為心痛。紹熙翻身坐起,反應非常激烈的否決紹亭的話。「她一點也不需要我,她的事,我再也不會插手!」

  他的心疼痛難當,芷菱除了將他當成大哥的替身,在他身上尋找情感的慰藉之外,她根本完全不需要他。

  紹亭關切的看著弟弟。「怎麼了?和芷菱吵嘴了?」

  吵嘴為紹熙忍不住露出嘲諷的苦笑,他和芷菱之間的愛恨糾葛,豈是「吵嘴」就可了得?

  他怪異的臉色令紹亭擔憂得蹙起雙眉。「紹熙,究竟是怎麼了?」

  看著大哥充滿關愛的眼眸。他真渴望能夠像小時候一般傷心難過時,只要把頭緊緊往他懷裡藏,大哥自然會安慰他,替他扛下一切……

  紹亭親密的搭著紹熙和他一般寬厚的臂膀,試圖像小時候一般的安撫他。「大哥看得出來你心裡有事,而且是極端困擾你的問題。紹熙,我們兄弟之間沒有任何事不能說的,對不對?讓大哥幫你,好嗎?」

  「你幫不了我的!」他痛苦的搖頭。「大哥,我覺得自己心中存有一股不知名的衝動,它使我無法定下心來,它使我渴望掙脫某些無形的束縛,並驅使我去尋求一些甚至連我自己都不確知的改變。」

  他不知道大哥到底懂不懂他的心,他更不知道該如何適切的表達出心中那一團糾結不清的混亂。

  「我懂!在年少輕狂時,我也有過這種莫名的渴望。」紹亭眼底全是撫慰。「不過,這種衝動必須設法壓抑,因為它是短暫的。人類是一種很矛盾的動物,往往自訂規則來束縛自己,卻又不時設法想解除身上的伽鎖;一直到最後才會發現;只有照著既定的規則走,才不容易迷失方向而誤入歧途。」

  紹熙一味的搖頭。不!大哥根本不懂他的心,他永遠也無法做到像大哥這般的沉穩、內斂;基本上,他根本不目一個懂得自我壓抑的人。

  或許,芷菱說得一點也沒錯。他的任性將會傷害身邊愛他的人,總有一天,他也會教大哥對他徹底的失望。

  徐紹亭看了看表,然後瞄了桌上被冷落許久的大蛋糕一眼,無奈的搖頭。「紹熙什麼都好,就是沒什麼時間觀念。昨天我還一再叮嚀他,今天你仍要過來替他慶生,誰知道他忙到這個時候還不見蹤影!」

  芷菱低頭不語,暗暗感激紹熙的遲歸。她無法永遠躲避著不見他,但每次一見他的面,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會不由自主的緊繃著。

  舒好毫不在意的綻開甜美可人的笑容。「紹亭,別太著急,反正今天晚上也沒什麼事,我們就多等一會兒吧!」

  「嗯!」他心頭仍有一股化不開的愁緒,不單單只是因為紹熙的遲到;這陣子,他一直因為紹熙明顯的轉變而揣揣難安。

  紹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為他仔細的回想,似乎是在芷菱失失蹤之後開始。

  他悄悄看了芷菱一眼。心裡明白,芷菱依然在意自己的拒絕;但表面上她卻盡力想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一切如舊;甚至在他有心想進一步開導她的時候,她總是極有技巧且堅決的打斷他,根本不給他勸慰的機會。

  她依然對他關懷備至,費盡心思想照顧他;而對待舒好,她也依然客氣與疏遠,只維持著最基本的禮貌。

  芷菱執著的付出,雖然帶給他一股無形的壓力;但這陣子真正困擾他的,卻是紹熙令人費解的改變。

  從前的紹熙很愛玩,而且渾身充滿了活力;但是現在的他卻沉默多了,變得死氣沉沉而且頹廢喪志。從前,他們兄弟之間是無話不談的,而現在,在面他關切的眼神時,紹熙偶爾也會強擠出由衷的笑臉,並向他保證什麼事也沒有,但當他一轉頭,紹熙的眼神又似乎是等不及似的流露出深沉的迷惘和鬱悶。

  更明顯的是,最近學校三天兩頭的便寄來紹熙的曠課通知單;在他百般追問下,紹熙仍然敷衍以對,不肯真正說明原由。

  紹熙的改變令他極度困擾,他希望自己能在紹熙最迷惘的時刻伸予援手;但在他有意的隱瞞下,紹亭除了瞎操心之外,根本幫不上任何忙。

  就在他陷入冥思中時,大家期待已久的紹熙終於姍姍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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