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烏拉米 > 花好月圓 | 上頁 下頁 |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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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他不常待在莊裡,但有殊兒跟前跟後,不會有大問題;入夜後他就睡在隔壁,就算徐望未半夜發作,也不怕沒人救命。白春留心裡在打什麼主意,不必明說,他也一清二楚。 他等了一會兒,聽見門裡傳來細細的一聲「請進」之後,一把推開房門。門外秋風略冷,他正要隨手關門,臨時想起孤男寡女不該共處一室,於是只將房門虛掩。 「你這種身子,有什麼資格學那些千金小姐挑食——」刻薄話才說了一半就自動停住。他撇開臉,當作沒看見有個女人眼眶泛紅,抱著當日她隨身帶著的舊布包袱縮在床邊。 她的聲音一向又細又平板,沒什麼高低起伏,誰聽得出來她剛哭過! 他暗罵這女人竟沒把偷哭的痕跡消滅,就讓他進屋。 徐望未一見進門的是白冬蘊,趕緊抹著臉,輕聲說道:「我不是挑食。」 「你想睜眼說瞎話,也得看看對象是誰,能不能讓你輕易騙過去。」他勾了張椅子,選了離她最遠的位置坐下,恰巧擋住自門縫鑽進來的風。 「你真以為白莊是江湖大莊,就能隨意揮霍浪費?不想吃白飯就直說,看你想吃面吃餃子還是燒餅油條,廚房都有辦法為你弄來。」 最浪費的人,是他吧?她有些氣悶,只想趕快把話說清楚打發他走,沒有考慮太多便道:「以前我爹老把飯煮成苦的,所以我一見到白飯,就沒胃口了。」 「原來是把毒藥混在飯裡騙你吃下,難怪你會對白米飯有心結……」 見她猛地張大眼瞪他,他立刻打住,嗤笑道:「我差點忘了你禁不得刺激。剛才那番話就當我沒說過,你也不必擔心我會多嘴說出去。」 她把臉埋在袖子裡,深深吸了幾口氣後,才把包袱收妥,下床走到桌前。桌上擺了一壺溫茶,是殊兒送晚膳時順道幫她帶來,防她半夜突然醒了,臨時找不到水喝。 平常用完晚膳,殊兒將碗筷收走之後,到天亮前都不會有人來,她才敢放縱情緒遙想故人,誰知這人竟突然跑來。 她動手倒了兩杯茶,把其中一杯往前推。雖然這裡是他的屋子,但現在是她暫住,白冬蘊來者是客,待客之道她也懂得的。 「四公子特地來找人陪著喝酒?」 「我要找人陪酒,也不會再找你。」免得有人聽不得他的惡毒話,又當著他的面吐血昏倒了。「你爹的廚藝不佳,難怪你對白飯沒有興趣。不過,白莊裡掌廚的大娘,是白春留從鎮上知名的飯館重金聘來的,經她的手端出來的飯菜,至今還沒人挑剔過,等哪天你想通了,就多吃幾口,讓華大娘高興一下也好。人是鐵、飯是鋼,你不肯吃飯,身子怎麼受得了。」 「……我曾過過三餐沒有著落的日子,知道餓肚子的滋味有多難受,如果不是真的吃不下,絕不會浪費食物。」 「真的吃不下?」他訝異地問,起身走了幾步。「你把手伸出來。」又要把脈了嗎?白春留說他對醫病救人沒有興趣,那他如此關心她的身子,又是為了什麼? 雖然懷疑他的目的,還是乖乖把手伸過去,同時,仔細觀察他臉上的表情。他把起脈來一臉專注,時而眯眼、時而皺眉的,她想可能是他學藝不精,診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她耐心一向足夠,靜靜地等他把完脈。 「老大夫開給你的藥,你喝了以後有什麼感覺?」 「沒感覺。」她照實答著。說是養氣補血的良方,但她喝了幾次,面色一樣是慘白,夜晚難以入睡,白天精神不濟,跟過去十餘年沒什麼不同。 「那就別再喝了。你自己的藥,可有按時服用?」又問。 「有。」混進白莊的目的已達成,她不會再拿自己的身子冒險。 白冬蘊放開她的手,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脈象沒有什麼大問題。你不愛吃白飯,有沒有什麼是你喜歡吃的東西?」 「……饅頭。」他瞪著她。「你是說,白白胖胖、沒有餡料,大街上到處都有人在賣,一個不用多少錢的,饅頭?」 「嗯。」 「原來你這麼好養……不,我是說,這東西容易弄到,明天一早我就差人去買。」廚房大娘專做高級菜色,要讓她知道徐望未不肯吃她的菜,卻對便宜的饅頭情有獨鍾,肯定氣炸。他嘴角勾著陰險的笑,暗想著要拿什麼藉口逼華家大娘去學做饅頭。 「下次你愛吃什麼、不想吃什麼,提前告訴殊兒,她會把你的要求轉達給廚房大娘。你身子這麼差,就算沒有胃口,也要勉強自己多吃一點,才有餘力對抗體內的劇毒……呃,我是說,宿疾。」提到她身上的毒,他想起曾看過她的藥瓶,順口問道:「你的藥還能吃多久?」 她有點訝異白冬蘊連這種事都要過問,微偏著頭想了會兒,輕聲答道:「沒有意外的話,能撐上三個月吧。」 「三個月之後呢?回去找你爹拿藥?」 「這是最後一瓶,接下來我得自己想辦法。他已經不在了。」她淡淡微笑:「幸好他臨終前,留下了解毒的藥方子給我。不過,我沒自己做過,不知道能不能順利製成。」 白冬蘊瞪大了眼。也對,他早該想到,假如他爹還在,絕不可能讓她一個小姑娘出遠門。只是,她爹留下個爛攤子要她獨自面對,她竟然還笑得出來? 「你爹他……教過你藥理?」他記得她說過,那個狠心的男人,是個藥師。 她垂下眼,手指頭無意識沿著茶杯的邊緣打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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