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烏拉米 > 花好月圓 | 上頁 下頁


  「冬蘊,你是多疑性子,也不必急著用在她身上。你曾替她把過脈,她的病症是不是作假你最清楚,就算她別有居心,你說,一個病怏怏的女人能做什麼害人的事?」

  「女人心,海底針。」刻薄男人沒有對「多疑」二字提出抗議,只是分析著他所觀察到的事實。「我和她談過幾句,她似乎有點小聰明,會被咱們救起絕非偶然,說不定連她那怪名字也是隨口胡說的。你不願防著她,我來防,等我查清楚她的來歷,只怕到時你比我更急著趕她出去。」

  她的名字是真名,是爹幫她取的,官府戶籍冊子上寫的正是這三個字。雖然沒有人當她的面質問她,她仍在心裡默默答著。

  「我不會!」溫和男人略顯激動地脫口而出,後來發覺如此急促的口氣不合他的性子,於是改以較平和舒緩的語氣再說一次:「我不會。」

  「我知道你不會。」這聲音,要笑不笑的。「無所謂,壞人我來當,只要讓我察覺她心懷歹念,不管她會不會死在外頭,我照樣趕她出莊去。」

  語畢,輕快的腳步聲漸遠。

  她也許目力欠佳,但她對自己的耳朵極有自信。那談吐間毫不掩飾狠勁的刻薄男人,正是在月下猛灌酒的敗家酒鬼;至於另一個,她想,就是曾在她半夢半醒間來探望過她的白莊莊主。

  推門聲引起她的注意,她轉頭,從床簾縫裡瞄到一身飄逸白衣的高瘦男子走進房間。不想被這人發現她偷聽到他們的對話,連忙躺下裝睡。

  男人筆直走到床邊,伸出手,似要揭開簾子。她雙眸緊閉,心跳微微加快,忽然聽見耳熟的女人聲音。

  「留主。」殊兒恭敬喊道。

  舉到半空中的手臂硬生生停住,男人轉身面對外頭時,順勢把手收到背後,擺出一莊之主的架子,問道:「你替徐姑娘送飯來?」

  「回留主的話,四少爺說,徐姑娘昏睡三天三夜,連一滴水都沒有碰,再這樣下去遲早沒命,所以……」

  「所以就算她還沒醒,也要逼她進食嗎?」倒是看不出來冬蘊那麼關心她。他瞧了眼託盤上的碎肉粥,道:「你去忙吧!小心伺候,別害她噎著了。」

  「奴婢遵命。」

  殊兒端著託盤,目送白春留的背影,直到聽見床鋪方向傳來細微聲響,才急忙放下託盤奔到床前。

  「徐姑娘,你總算醒了!」又驚又喜地扶著她下床。「你覺得怎麼樣?頭痛不痛?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你肚子一定餓了吧?喝點粥好嗎?」

  連串的問題,讓她一時不知該從何答起。身體雖綿軟無力,但她睡得過久,精神倒是還不錯,任由殊兒扶她到桌前坐定,微笑著道了聲:「謝謝。」

  殊兒臉一紅,假裝鎮定地把託盤推到她面前。

  「四少爺說你身子還很虛弱,這粥對腸胃負擔較小,奴婢喂你喝好不好?」徐望未聞著那足以勾人食欲的粥香,輕輕搖頭。

  「我想,我自己來就好。」她還沒弱到連喝個粥都不行,只是……她瞪著那碗粥,兩手動也不動。

  殊兒看見她眉頭皺起,擔憂地問道:「是不是不喜歡稀粥?還是,奴婢去廚房換一碗白米飯來?」

  「不、不用麻煩了。」她怕殊兒當真跑一趟,趕緊舀一小口送進嘴裡。粥裡的米粒被熬煮得稀爛,肉也被剁得極碎,咸淡適中,美味又順口。她努力想像自己不是在喝粥,而是在喝煮得較濃稠的咸湯,咕嚕嚕灌了大半碗。

  「你別喝這麼急,這粥還有點燙呢!」

  「還好。」她低聲說著。早喝習慣剛煎好滾燙燙的藥,這碗微熱的粥對她來說正好入口。只是,雖然她肚子還不太飽,卻連一口也不想再喝了。

  她將粥碗連同託盤往前推,隨口問道:「我睡多久了?」

  「足足有三天了!四少爺說你中途有醒來過,還跟他聊了幾句,沒想到突然又昏倒了,我真怕你就這樣一睡不起。」

  「四少爺?」她早就注意到,這些丫鬟們的嘴裡,除了「留主」之外,就屬那位「四少爺」被提到最多次。

  殊兒恭敬答道:「白莊共有四位主子,大少爺就是莊主白春留,二少爺和三少爺平常不容易遇見。你來的那晚,在大夫來以前照顧你的人,就是四少爺白冬蘊。白莊入夜以後,除了門衛與護莊武衛之外,幾乎沒人醒著,幸好那時懂一點醫術的四少爺正坐在院裡喝酒,這才來得及救你一命。」

  原來他叫白冬蘊……那麼,不常出來見人的白家老二和老三,肯定叫作白夏某和白秋某了?前任莊主叫白四季,四個孩子分別以春夏秋冬命名,這頁是簡明易懂的命名方式。她頗覺好笑地想著。

  殊兒不知道徐姑娘在想什麼,只覺得那淡淡的笑容很迷人。她轉頭看向早已無人的門外,再回過頭時,有些害羞地低聲說道:「徐姑娘,雖然救你一命的是四少爺,可留主非常關心你,一再叮嚀奴婢要好好照顧你,等你身子再好一點,一定要親自去謝謝他。」

  她沒有回話,靜靜盯著眼前那張跟關老爺有得比的紅臉。殊兒被看得渾身不自在,連聲音也抖了起來:「我、奴婢想,廚房應該已經煎好藥了,奴婢去……馬上去端來……」語無倫次說完,抄起託盤一溜煙跑走。

  白莊不傀是江湖上有名的大莊,連個丫鬟都像練有絕世武功似的,一下子就跑得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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