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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你少取笑我了。」玉庭忍不住又用鼻子去磨蹭青衣。「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尹紅好啊。」

  「我知道,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識字啊。」這樣尹紅跟別人交談一樣有困難。「你都沒有考慮到這一點。」青衣的手指點上玉庭的鼻尖,指責他不盡心。

  「冤枉啊,老婆!」他垮下個臉,裝無辜。「其實我早想到了那個問題,而且還有了解決之道。」

  「願聞其詳。」是洗耳恭聽嘍。

  「調皮!」玉庭捏了捏青衣那粉頰。「就關心尹紅,冷落了相公。」

  青衣輕手打落玉庭的手。「快說呀,不說就不理你了。」

  「是是是,」他真是怕死她不理他了,他說:「我們只要教會了尹紅識字,便可以利用她識字之便,教她『看人說話』。」

  「看人說話!」她又不懂了。「怎麼樣才算是『看人說話』?」

  「就是看著人家的嘴巴,就可以讀出那人所說的呀。」

  這下子,青衣是真的懂了。尹紅只要識字,那麼她便懂得字義,也就可以趁著字義,瞭解一般人的「說話」!

  「哦,玉庭,你真的好聰明。」青衣禁不住地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驕傲地昂起下巴。「你現在才知道。」轉身,也打算給青衣來個回擁,不料,青衣早就放開他的身子,換去抱尹紅了。

  青衣打著手語,告訴尹紅說:「走,從今天起我便教你讀書、識字。」

  「讀書!識字!」尹紅不信,不信她有生之年也可以跟正常人一樣,可以讀書,可以寫字!

  青衣不由分說,拉著尹紅的手,便往書房裡鑽,看得玉庭心中好不是滋味。

  他老婆又不理他了!

  在東廂房裡,每天上演的是嘻嘻哈哈的歡笑場面,但,在西廂房中,白鈴的繡閣裡,卻是一天冷落過一天,人跡漸少。

  青衣剛進這個家裡,曾也有不少的下人們是站在她這邊的,每天來看她,為她抱不平,但是,隨著日子漸漸長了,下人們看到青衣並不像他們所想的那般,漸漸的,他們也能接納青衣當他們家的姨奶奶了。

  起初,白鈴對於青衣也是有恨的,但是,很不濟的,日子久了,她跟那些丫頭、長工們一樣,心裡多多少少也開始體諒青衣的處境。

  她知道青衣當初也力拒過玉庭的追求,是玉庭不放手,是玉庭用他一生的幸福來跟青衣的冷絕對抗,最後,青衣輸了,所以,她嫁進了孫家。

  倘若,有人該為這段不幸的婚姻付出代價,那也該是她自己本身,而非玉庭非青衣。

  是誰教她太癡傻,愛上一個不愛她的人。

  「咳,咳,咳——」白鈴拿著手絹捂著口,咳下她一身的病態。

  「少奶奶!」蘭兒趕緊趕過去扶著她家的少夫人。「我去找周大夫來。」

  「不!」白鈴拉著蘭兒,不讓她去。「不用了。」

  白鈴虛弱的身子依著窗緣,沿著牆邊靠,她看著外頭的一片春意而搖搖頭。「不用去請大夫了。」

  「可是,少奶奶你的病——」

  「死不了的。」

  「死不了,也得醫啊。」周子飛教人給請進屋裡來。

  他與他爹都是孫家的專屬大夫,跟孫家算是兩代交情。這些日子,他更是常進孫家的門,就為了眼前這位少夫人的病。

  「你老是這樣足不出戶,沒去吸些新鮮的空氣,也難怪你的病老是好不了。」

  他知道少夫人的病,不只病身,還病心,她的心不開朗,整日抑鬱著,也難怪她的身子是一天比一天弱。

  「我開的藥,你吃了沒?」周子飛擔心的眼望視著白鈴。

  「還有。」白鈴氣虛地答著。

  「還有!都幾天了,你藥還有!」他回眸責問蘭兒。「少夫人常不吃藥,是不是?」

  「縱使是熬了,少奶奶也多半是教人拿出去潑了。」

  周子飛一聽,怒視著白鈴瞧。「你這麼拿自個兒的身子去受罪,這又是何苦呢?」她這樣折磨自己,孫玉庭也不會回到她身邊的,不是嗎?

  白鈴知道,知道自己如此這般,玉庭都不會瞧她一眼,她只是——「只求個痛快。」

  「痛快?誰痛?誰快?」子飛的眼瞅著深切的痛楚。「你曉不曉得你這個樣子,只是讓那些心疼你的人心更痛罷了。」

  白鈴的眼對上子飛眸中的痛楚,她的心一擰。

  周大夫他——

  「我再開個藥給你,三天后,我會再來,再來看你的藥吃了沒,身子有沒有好些。如果,你讓我知道你沒按我的藥方子吃藥,那——」他擰著眸中的憂心,黑幽幽地覷了她一眼。「那我這個大夫就引咎辭職。」不再當孫家的專屬大夫,不再上孫家,不再看她這樣任自己自生自滅下去。

  白鈴傻了。

  當她望著周大夫眼中的那抹深幽時,她整個人都傻了。她識得那樣的眼神,那是一種深絕的痛楚,就像當初她對玉庭絕望時一樣——

  這個男人在為她的不愛惜自己而覺得心傷!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做!她白鈴是生是死,是要自我放棄、自我折磨,又幹他周子飛什麼事?

  白鈴瞅著無言的眼問他。

  子飛回避她眸中的疑問,徑是開了個藥方子遞給蘭兒。「照這個藥方子去抓藥,一日照三餐,熬給少夫人喝下去,我三日後還會再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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