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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她奔了過去,彎下腰正要將掉落的紙鳶撿起時,低下的眼眸卻看到一雙大靴子,還有一雙蒲葉似的大掌。

  大掌撿起她的紙鳶,遞給了她。

  升平理所當然地接了過來,一抬頭,猛然對上的竟是陸子靖的笑。

  下意識的,升平將紙鳶丟開。

  陸子靖又將它撿起,並且告訴她。「玩紙鳶要一個人拿,一個人拉線,這樣紙鳶才會飛得起來。」他頓了頓,看了一下她紙鳶的材質。「不過你的紙鳶是樹枝架的支幹,看來是飛不起來了。」

  「要你管。」她很自然的回嘴。她才不要他來管她的閒事呢,每次他一管她,她總會讓他給氣得半死,而且日子還會過得相當難受。

  陸子靖沒理她,逕自拿著她的紙鳶在他手中把玩。突然,他對著空氣說話。「或許我可以把你這個紙鳶改一下,讓它能飛。」

  升平瞪著他看;看他像變把戲似的從身後拿出兩根竹子,呈十字狀搭上,又從腰際拿了線,卸下原有的樹枝,改用竹子為支幹,靈活地將竹子與紙絹緊緊系住。

  升平看傻了眼。

  那雙大手怎有那麼巧的功夫,那原本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紙鳶經他的手這麼一改造,就順眼多了。

  陸子靖將改造過的紙鳶遞還給她。「試試看。」

  升平原本是不想理他的,但是遠處傳來了如意他們的笑聲,逗弄得她好想玩。

  她的手很自然地伸出去,將紙鳶奪了過來。

  「不,你拿著線跑,我拿紙鳶。」

  升平的眼狐疑地瞪著他。

  他的意思是——他要陪她玩嗎?

  陸子靖給她鼓勵的一笑,將線遞給她,自己拿著紙鳶,猛然一吼。「跑。」

  升平完全是不知覺的在往前跑,這是出於她對陸子靖的恐懼,現在只要陸子靖一吼,她便什麼都依他,像個乖巧的小貓似的。

  她跑得好快、好快,像後頭有個魔鬼在追她,而且那個惡魔還在她後頭直吼她。「要放線,快放線。」

  升平一直放線,一直跑,直到她跑累了,回頭一看——

  高高的天際,有個紙鳶加入了湛藍的天空。

  「飛上去了、飛上去了!」她開心得像個小小孩似的又吼又叫。

  陸子靖站在不遠處看她童真的笑顏;這才是升平公主這個年紀該有的表情,這孩子被這座大宮殿給困住太久了,竟連像紙鳶這樣尋常百姓家孩童常玩的小玩意,她都可以玩得這麼開心。

  「啊!」升平那傳來一聲慘呼;倏地將陸子靖的魂魄給喚回神。

  「怎麼了?」那愛笑的容顏怎麼一下子就褪去了?

  升平指著那遠遠飛去的紙鳶說:「線斷了,我的紙鳶飛走了。」說著說著,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她是不捨得她才玩一下下,怎麼紙鳶就飛了呢?她的快樂好短暫。

  陸子靖不由自主地想寵她,他告訴升平。「沒關係,改明兒個我再做幾個紙鳶給你。」

  「真的嗎?!」升平開心地拉著陸子靖的手左搖右晃,對他的惱怒與不好的感覺全在他的允諾中煙消雲散。

  果然是小孩子,一點點的喜悅就可以讓她忘了一切不愉快,這也足以證明升平的本性真是如意所說的那樣,一點都不壞;莫怪乎那些宮女、太監們心甘情願地服侍這個被寵壞的公主了。

  莫總管是從小看著陸子靖長大的,這些年來他更是看著王爺由一個成天無所事事的富家公子哥兒轉變成一個征北英雄。王爺總是遵循著老王爺的遺訓,他是不想辜負老王爺對他的期許,所以強做著自己不喜歡做的事,一如在官場上任職。

  他好些年沒見到王爺這麼開心地做著一件事,而這件事竟又只是做個小小的紙鳶時,那就更令人側目。

  此時已是夜幕低垂,王爺從傍晚做紙鳶做到掌燈時分,卻不見任何疲憊的神態。「王爺,天晚了,您先休息,明兒個再做也不遲,是吧?」

  陸子靖搖搖頭。「不,這紙鳶我趕著要。」他答應了升平公主,他就要做到。

  「哪麼,我現在就叫家丁來趕工。」

  「不了,我自個兒來就行了。」他認真地削完一根竹子又一根,一點也不覺得累。「莫總管,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別招呼我了。」

  王爺不累,莫總管怎麼也不敢說自己累了,只得搖頭說;「不要緊的,我老了,到了夜裡也徑是躺著,總是睡不著,不如在這陪陪王爺。」

  陸子靖笑了笑,拉把椅子到莫總管跟前。「既然要在這陪我,那就坐吧,別老是站著,你知道我這不興什麼尊卑的。」

  他服侍王爺從小到大,王爺不分尊卑、不講門第的性子,他哪有不清楚的道理。莫總管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雙眼炯炯有神的盯在王爺專注的面龐上,心裡不禁有了疑惑,究竟是什麼力量讓王爺對這孩童的玩意著了迷?

  莫總管試探性地一問:「王爺,不知道你這紙鳶是送人?還是自用?」

  聽到莫總管的疑問,陸子靖朗朗地笑開來。「我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會玩小孩子的玩意兒;這紙鳶是做來送給升平公主的。」想到升平那張笑臉,陸子靖的臉不知不覺漾滿了寵溺的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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