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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紀曉笙匠心獨具,前陣子展示的玉品已全數售完,甚至有百人預先下訂,只求能得一品,生意太好,但往後卻難經營。

  「梁師傅自學徒時便在紀家,時至今日,已有四十年了吧?」

  「四十四年羅。」想到三代主人對他的照料,就一片感激報答不完。

  「東家問這,是不是有事要老梁去辦?」

  南若臨躬身一揖,嚇得梁師傅剛裝的金牙都要掉。

  「往後我若忙不過來,春曉閣就請梁師傅多擔待。」

  「這、這啥意思?東家處事果決俐落,錢莊與鋪子兩邊遊刃有餘,怎會忙不來?除非是……曉笙?」

  「梁師傅不必操心,只管守好作坊就好。但曉笙接下來不能交樣圖,今年餘下兩季換款,師傅們要辛苦些。」

  「咱春曉閣的首飾被喻為春晨,其中溫柔清新,是曉笙才有的韻致,外人擬不來啊!尤其是要送進宮的款式……」

  「我知道難,但請師傅們先挺一挺,曉笙不久就會回來。」

  「噯,好吧。」見他說得篤定,梁師傅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下。

  南若臨又交代些瑣事,接著便出店,朝聳峙北邊的巍峨大鋪而去。

  那鋪頭矗立暗紅旗幟,以銀線繡成一個大大的「南」字。

  南若臨回府時已入夜,紀曉笙一聽門開,揉著眼抖擻精神下床,連鞋也不及穿便咚咚奔來替他寬衣。

  「嘿嘿,我總想試一回,趁還……咳,趁我今日爬得起來。」

  他皺眉,知道她是想說趁還看得見。

  「我已請大哥幫忙尋找牛、盧二位大夫的下落,不久就會有消息。曉笙放寬心,無需急著預先準備,若真要準備,也該由我帶著你。」

  「嗯?怎麼帶?」

  南若臨拿過自己的腰帶,將她眼睛封住,退遠幾步。

  「我就在你眼前一尺,你可以走來。」

  她伸手探,什麼都觸不到,遑論是他。

  眼前黑漆漆,她能有的只有他的聲音,往後就要這麼度日……就要這麼度日……

  她不要,不要的……

  直往前,踏到第三步才碰到他。

  她忍得好辛苦,沒讓眼淚浸濕衣帶,為的就是不想他煩憂。

  她自己扯下帶子,卻見他極快撇開臉,一縷來不及收的凝重與悔恨促閃而過。

  ……難道,他以為她看不見,是他的錯嗎?

  不是啊!壓根兒與他無關啊!

  驀地,南若臨盡解衣衫,讓她瞬間呆愣,要說的話,全在被他扳過身推回床榻時忘得乾淨。

  他放下帷幔阻隔,溫言道:「曉笙先睡吧,養點神,明早再替我更衣。」

  她呆呆點頭,聽著他入浴水聲。心裡忐忑。

  一個斯文守法度的人,哪會做這種事!他果然是……心裡有事?

  自從南若臨要她放下製圖工作,改換作坊師傅接手後,她不甘清閒,開始為喪明之後的日子打算。

  她會的東西就那一點,但只要能幫,多少擔子她都想搶來擔。

  「夫人,您要的面人兒師傅給請來了。」紅玉掀布通報,讓一個四十多歲、穿粗布衣服的木訥男人入靜心軒。

  紀曉笙原坐在竹簾後的翹頭案旁,一聽,雀躍迎請。

  「魏師傅!麻煩了,您可得將您在藥王廟前露的那手絕活兒都教給我呀!」

  「夫、夫人想學什麼,小的就教、教什麼,絕不藏私。」

  「那就好。唔,所以我該從哪兒學起呢?」

  「應該……要從認識而人兒開始?」

  「師傅別緊張,請。」她笑吟吟,幫魏師傅從竹箱取出糯米、麵粉,以及骨簽、剪子等。

  男子見她對自己沒有不耐,甚至是真有興趣,不久便放大膽,神采飛揚地替主僕倆介紹如何制面、捏面,以及各式塑面技巧。

  紀曉笙的未雨綢繆果然管用,一個月後,有人見縫插針,欲鬥垮春曉閣。

  京裡眾家珠寶鋪以清風居為首,在季老闆號召下首先聯合抑價,再將原料買斷。春曉閣因為還有皇家合同需履行,只得以三倍價格買回物料,幾乎血本無歸。

  「最大的問題還是抑價。」春曉閣三樓,梁師傅憂心忡忡地走來走去。「街上鋪子的價錢壓到賺不了幾文,可咱還維持高價,難怪賣不出去啊!再這樣下去,不久就要喝西北風。」

  「與抑價無關。」南若臨憑窗往下望,街上熙來攘往,一個顧客自春曉閣一樓抓頭走出,瞧見第一珠寶鋪擺出的低價牌幌,幾乎毫無猶豫便進去,久久未出。

  「東家,您倒是給句話!大夥都等著我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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