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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嚴非凡厲喝,使勁想推開她,而她直覺揪緊他雙臂,以自己的左足橫掃他右腿,將他側摔在地。

  「哇哦!」

  飯店大廳內一干看熱鬧的群眾為怕招惹麻煩,本來都是小心翼翼、屏著呼吸的,可見到這精彩的一掃,竟同聲發出驚呼。

  所有人都直瞪著這一幕,掩不住震驚;而最震驚的,莫過於溫雅本人。

  她愣愣看著被自己摔倒在地的嚴非凡,有半晌,腦海只是一片空白。

  她竟使出「送足掃」這招柔道技對付他——天!

  「對、對不起。」她脹紅臉,連忙伸手拉起他。「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放開我。」嚴非凡冷冷斥她,甩開她有意相扶的手,自行撐起身軀。他瞪視溫雅,眸中怒焰翻騰。「剛剛那是什麼?」

  「柔、柔道。」

  「你會柔道?」他問,口氣冰冷。

  「……嗯。」

  「沒想到你表面上看來文弱,原來是個柔道高手。」他冷笑。「你說,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的?」

  「我——」面對他譏諷的質疑,她無可辯解,容色慘白。

  「你根本不是我以為的那種女人。」他冷啐,神態陰沉。「從頭到尾,你都在耍我,對吧?」

  「我沒有。」她搖頭,焦急地絞弄著雙手。

  「你省省吧,別在我面前裝可憐。」他嘲諷。「我告訴你,我沒興趣跟你這種表裡不一的女人交往……我們分手吧。」

  拋下決絕的宣言後,嚴非凡立刻掉頭離去,沒給溫雅任何解釋的機會。

  她只能怔怔望著他冷傲的背影,好一會兒,雙腿一軟,無力地坐倒在地。

  然後,她仰頭望向一直在一旁默默凝視她的裴逸航。「很好笑吧?」她低聲問他,唇角慢慢地、淺淺地揚起。

  「……我又被甩了。」她自嘲,唇畔笑意盈盈,可眼底藏的,卻是濃濃的苦澀與憂傷。

  桐花樹下,花落似雪。

  她又來到這裡了。

  溫雅抬起頭,仰望這株記憶裡最美的桐花樹。

  每年到了五月,桃園的這座五酒桶山總會開滿了桐花,潔白的花瓣放肆地染遍山頭,像似五月雪。

  枝葉、地面、溝渠,到處是桐花雪豔的白,連風中,漫天旋舞的也是那一瓣一瓣素雅潔淨。

  溫雅靠坐在樹下,拈起一朵桐花。花瓣晶透瑩白,花蕊中心一點胭脂紅,隱隱透出生命力。

  她看著桐花,想起小時候曾和同伴們在這裡扮家家酒,也想起每一次心受了傷,她總會躲到這兒療傷舐痛。

  就像今晚。

  她拿起啤酒罐,一口氣將餘下的液體喝盡,捏扁罐子後,抬手,投籃似的往前一拋。

  「嘖,又沒中。」她懊惱地吐氣,瞪著前方垃圾桶周遭幾個空啤酒罐。

  連續五次籃外空心,這回可創紀錄了。

  她翻找身旁的塑膠袋,又掏出一罐啤酒,拉開拉環後,一面喝,一面站起身,搖晃著來到垃圾桶前,認命地將自己的傑作一一拾起,丟入垃圾桶。

  正喝著啤酒的時候,一陣轟隆聲浪從遠方滾滾而來,跟著,一架飛向中正機場的飛機從低空掠過,捲動附近氣流。

  她按住隨風卷揚的秀髮,眯起眼,試圖認清機尾的標誌——一朵紅梅,是華航嗎?

  「好,華航一架。」她喃喃自語,回到樹下,拾起小樹枝在泥土地上輕輕畫下一筆。

  整個晚上,老油桐下的泥地已被溫雅畫了好幾筆,她數了數。

  「嗯,華航四架,西北兩架,澳門一架,日亞航一架,長榮三架……果然還是華航最多,華航真厲害,華航勝利——,耶!」

  她舉高左手,神經兮兮地歡呼著,連自己也不曉得自己在興奮些什麼。

  只是在這樣的自得其樂中,她似乎感覺心情好一點,傷痛少一點,盤旋胸口的遺憾能漸漸、漸漸淡去。

  她繼續喝啤酒,當一罐啤酒又即將喝完之際,轟隆聲再度由遠而近。

  又來了?這次好快啊。

  溫雅趕忙站起身,踮高腳尖,拉長頸子拚命張望。

  可看不到,這次她站的方向不對,看不清機尾的標誌。她搖搖晃晃轉動身子,尋找最佳角度。

  忽地,她鼻尖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

  「誰啊?」她揉揉發疼的鼻子,低聲抱怨。

  「是我。」無奈的男性嗓音回答她。

  「啊。」她愕然,紅唇張成。字形,愣愣地揚眸望向一張端挺俊美的臉龐。「逸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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