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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每看一次日落,她的心,就被掏空一次。

  等到她的心什麼也沒剩下的那一天,也許,就是她可以回臺灣的時候了。

  到那一天,她不會再傷心,也不會難過——

  夜雪垂下頭,臉頰側靠在膝蓋上,雖然即將入夜,島上氣溫仍是十分溫暖,可她卻覺得身上微微發涼。

  海風吹來,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忽地,一個遠遠地、朝她走來的身影映入她眼底。那是個男人,一個身材很修長的男人,穿著簡單的襯衫和牛仔褲,手上捧著一束好大的花,完全遮去了他的臉。

  好聳!她在心裡惡毒地想,要送女朋友花不會私下再送嗎?非得要跑到這人來人往的海灘上引人注目?分明就是想向人炫耀嘛!

  是啦是啦,知道你們倆感情好,又怎樣?能不能閃一邊去上演那噁心巴拉的戲碼?別在她面前刺眼!

  只可惜那男人似乎很不識相,依然向這邊走來,愈來愈近。

  煩死了!她無奈地撇撇嘴,正想認命地站起身,另尋僻靜的角落,那一大束花忽然歪一邊,露出男人英俊好看的臉孔。

  她愣住,睜大眼,一動也不動地瞪著那男人,而他也停下腳步,傻傻地回望她。

  是幻覺嗎?為什麼她覺得這男人……長得很像袁星朗?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在這裡出現,他應該在臺北,不是嗎?那裡有他最愛的工作跟女朋友呢,他來這裡幹麼?

  她一定是認錯了!

  可是他跟星朗……真的長得好像,捧著花局促地站在原地的模樣好令她心悸,他像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上前也不是、掉頭更不敢,像個傻瓜似的僵著。

  有好一會兒時間,兩人只是僵持著,視線在空中膠著。

  然後,一股酸意刺痛夜雪的眼,她眨了眨,淚水完全關不住,一顆一顆地逃竄。

  她哭了,哀哀地哭出聲,哽咽地喘不過氣。自從高中畢業典禮那天,她跟死黨不得已相隔臺灣南北兩地,她再沒這麼放縱地哭過。

  就算這陣子,她整個人像墜入了深淵,未來一片茫茫,她也不曾哭出聲。

  可是現在,當她看到害得她陷入如此悲慘境地的男人乍然出現在她面前,還捧著她最喜歡的太陽花,她驀地再也壓不下心頭的委屈。

  她哭得很大聲,像個孩子似的完全不顧形象。

  袁星朗嚇得面無血色,趕忙奔上前來。“你、你、你果然在哭!你……天哪,你、你真的哭了!”

  他急得口吃,蹲下來,花先放在一邊,大手慌亂地拍她背脊。

  “對、對不起,夜雪,是我不好,是……都是我的錯,你別哭了哦?”

  “你……走開!”她哭著喊,甩開他的手。“你來這裡幹麼?走開啦!”

  “我是來道歉的,夜雪。”

  “道什麼歉?你不是說我背叛了你嗎?不是說我讓你很煩嗎?既然這樣,你還來找我幹什麼?”

  “不是這樣的,我知道我錯了。”袁星朗七手八腳地拿衣袖當手帕給她擦淚,一面黯然致歉。“林老闆來找過我了,那天你請假,是為了幫他想辦法讓他的店起死回生,晚上也不是跟Headhunter在一起,而是跟小王商量怎麼做好。你沒有背叛我,其實你早就拒絕了Headhunter的邀請,是我誤會了你。”

  “哼!你現在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不肯聽我解釋?你以為自己是誰?跩得二五八萬的,還跟我凶!”她還是生氣,怨惱地又推開他的手。

  “對不起啦,真的對不起。”他口拙地不知該怎麼安撫她好,只能一再道歉。

  “哪,這花是送給你的……”

  “誰要你的花?笨蛋!”她看都不看一眼,忿忿然地站起來,轉身就走。

  “夜雪、夜雪!”他忙抱起花,狼狽地在後頭追。“你聽我說,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原諒什麼?你是堂堂總經理,我只是一個礙手礙腳的小秘書,你還嫌我煩不是嗎?”她走得飛快。

  “不是的,我不是那意思。哎,我那天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居然說出那種沒天良的話,你別生氣,好不好?夜雪,再給我一次機會。”

  “給你什麼機會?再回去當你的秘書,替你做牛做馬嗎?”夜雪猛然定住步履,轉身怒斥他。“我已經決定了,我這次回臺灣後就會忘了你,我的未來不會有你,你懂嗎?你已經從我的人生被除名了!”

  什麼?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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