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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是啊,她就快回明月宮了。他答應過她的,待冷宮主送來贖金,他便會送她回去……

  她就快離開了,她不會永遠留在這裡。

  不知怎地,封無極覺得全身不對勁,雙手顫抖,胸口忽冷忽熱。他試著運氣調息,卻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他看著她,半邊戴著面具的臉頰刺痛著。

  她要離開了,她會離開他……

  「你很想回明月宮嗎?」他澀澀地問。

  「啊?」她愣了愣,似乎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

  「待在這裡,很令你不快樂?」

  「怎麼會呢?我方才不就玩得很開心嗎?」她連忙解釋,頓了頓,粉唇又淺淺一揚。「其實你們對我夠好了,雖然我是俘虜,卻沒將我捆著銬著,還讓我自由走動。」

  「那是因為你看不見!」他粗聲道,否認自己給了她特別待遇。「諒你也逃不了。」

  「是啊,我是逃不了。」奇怪的是她也從沒想過要逃。月姬斂眸,啜了口茶。「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們待我如此禮遇。」

  他輕哼,不置可否。

  「說實話,我有時會有種錯覺,以為自己是在這裡作客呢!」她忽爾嫣然一笑。

  他胸口震動,清炯的眼神驀地射向她。「你願意嗎?」

  「什麼願不願意?」她不解。

  「倘若……我們真邀你留下來作客,」他困難地擠出嗓音。「你會留下嗎?」

  「我?在這裡作客?」她怔忡,不可思議地微微張唇。

  他見她半日不答話,以為她是感到為難,胸臆驀地翻起一把怒火。「你不用回答,我知道我們天魔教邀不起你這樣的貴客!」

  別說邀她作客了,就連她受他劫擄來此的消息傳出去,都會在江湖掀起軒然大波,她的名節肯定不保。

  一念及此,封無極懊惱地擰眉。他究竟在想什麼?

  「其實我……」月姬感受到他的不悅,沙啞地開口。「若是可能的話,也想在這裡多盤桓幾日,只是我爹娘一定會很擔心我。」她頓了頓。「尤其是我娘,別看她在江湖上說一是一、呼風喚雨,一副強悍又高傲的模樣,她私下可是個慈母,待我格外和藹,自從我失明以後,她更是自責不已,一心一意只想保護我。」

  只是有時未免保護過頭。

  「這回我失蹤,我娘一定很焦急,我爹若是知道此事,肯定也不好過。」

  封無極沈鬱地凝視她。

  她提起爹娘時那溫柔又略帶憐惜的語氣,教他胸口冰火交融,似惱非惱。

  「看來你爹娘很是疼你。」他冷冷地、不帶感情地評論。

  「是啊,他們是很疼我。」她甜蜜地頷首。「他們總是『菲菲』、『菲菲』地叫我,把我當成孩子似的。」

  「菲菲?」

  「是我的小名。其實是我爹取的,二十年前他跟我娘要好的時候,就曾說過將來若是生下女兒,就叫這個名字,我娘一直記著,後來雖然跟我爹鬧翻了,生下我之後還是給我取了這個小名。」

  菲菲。

  封無極默念這個可愛的小名,心念一動。「為何你爹娘會鬧翻?」

  當年曹開朗和冷楓可是名動武林的鴛鴦俠侶,以一套乾坤劍法縱橫江湖,人人稱羨,只是後來不知何故,勞燕分飛。

  「唉,提到這事就好笑了。」月姬聽問,神色頓時黯然。「你相信嗎?其實只是因為我爹有個小師妹一直很仰慕他,老是千方百計想接近他,有一天我娘惱火了,嗔著要我爹跟那小師妹斷絕關係,我爹當然不肯,責備我娘任性,後來我娘又無意間瞧見我爹跟那小師妹抱在一塊兒,一怒之下,當眾甩了我爹兩巴掌,我爹面子掛不住,也發火了,兩人大吵一架,竟鬧到分手。」

  「當時你娘已經懷了你嗎?」

  「嗯,可是她沒讓我爹知道,一個人回明月宮,悄悄把我生下來。」說到這兒,月姬不禁憂煩地顰眉。「我爹是幾個月前才發現我是他親生女兒,他氣得不得了,直說要找我娘算賬。」蔥白的指尖無奈地敲茶杯。「他們倆明明就還在意對方,卻為一點小事鬧到分開二十年,現下又遲遲不肯和好,真不曉得他們究竟想些什麼?」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封無極冷嗤。「人性本是如此,這些所謂深愛彼此的神仙美眷,其實最愛的都是自己。」

  月姬一怔。「是這樣嗎?」

  封無極沒立刻答腔。他來到窗前,一手緊扣住窗框,銀白的月色映亮他半邊俊臉,卻是冰冷無神。

  「以前,有對情侶。」他忽地沉沉開口,聲調聽不出一絲起伏。「他們也是世人眼中郎才女貌的佳偶,兩人是師兄妹,從小一同長大,雖然感情很好,形影不離,卻什麼也要爭,什麼也要比,誰也不服氣誰。某天,師兄出手救了個遇劫的姑娘,那姑娘對他很是感激,暗示要以身相許,師妹氣不過,也去找了個小白臉卿卿我我……」

  「又是因為第三人嗎?」月姬悵然。「為何男女之間總是不肯信任對方呢?」

  封無極嘴角嘲諷一挑,沒去回答她的疑問,逕自說故事。「兩人開始比賽,看誰能吸引更多異性。到後來,兩人更索性各自嫁娶,比誰更能令對方吃味。」

  「不會吧?」月姬驚愕。「連婚姻大事都當成兒戲?」

  「豈止婚姻是兒戲,」封無極陰笑。「連他們的孩子也是遊戲的一部分。」

  「什麼意思?」月姬茫然,心生一股不祥之感。

  「他們各自殺了對方的另一半,劫走彼此的孩子,教他們武功,訓練他們成為殺手。」

  「殺、殺手?」月姬倒抽口涼氣,臉色發白。

  「他們連這也比,比誰能將對方的孩子訓練成更好的兵器,為他們除掉眼中釘、肉中刺。」

  「兵器?」月姬驚駭得全身發冷。究竟是什麼樣的父母,會如此對待自己的兒女?「他們……不會心疼嗎?不擔心對方怎麼虐待自己的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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