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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但他沒想到,他原先以為輕鬆的追求遊戲玩起來竟是這麼困難,他不得不耗費許多時間在她身上,不得不挖空心思去想些令她印象深刻的花招。

  追求一個女人原來並不簡單,如果江燕姬是那些光看他一張帥臉,便會主動貼上來的花癡女就好了,偏偏她很聰明,又太驕傲,絕不會輕易臣服於他。

  她為他心動了,他知道,可這心動要昇華成絕對的癡心,恐怕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心動還不夠,他得讓她死心場地才行,她必須答應嫁給他。

  連江成峰的女兒都搞不定,他又如何搞定那個心機狡詐的老頭?

  楊恩典自嘲地撇唇,愛車正巧來到許文彥公寓樓下,他停好車,上樓。

  鐵門緊閉著,他按門鈴,幾秒後,燕姬前來應門。她見到他,眸中閃過一絲很複雜的神色。

  她打開門。

  他走進去,眼見滿室都是許文彥留下的畫,俊眸不悅地眯起。

  坦白說,當他知道燕姬租下這層公寓的時候,內心很不高興。他很明白,她這麼做是為了留給自己一個追憶往日戀情的空間。

  他不喜歡她沉浸於過去,更不喜歡她思念著別的男人。

  「我今天不想跟你出去,」燕姬清脆的嗓音揚起。「我想留在這裡。」

  他猛然皺眉。「留在這裡做什麼?這裡除了畫,什麼都沒有,難道你以為許文彥會從這些畫中走出來嗎?」

  「我要做什麼不用你管。」她回嘴,明眸瞪了他兩秒,忽然別過去。「有些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他陰沈地盯著她的側面。「一味緬懷過去不會讓你更快樂。」

  「我知道。」

  「就算他學成歸國了也一樣,董事長絕對不會同意你跟他在一起的。」他再強調。

  「這個我很清楚。」她細聲細氣地應。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還要繼續想不開呢?

  楊恩典瞪著她,情緒波動著,他厭惡自己這樣的心神不定。他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轉過直盯著燕姬的視線,打量起一幅幅畫來。

  這一打量,他心底微微升起訝異,尤其當他來到一間房,看到那掛滿四面牆的肖像畫,不禁驚撼。

  牆上掛的,全是燕姬的畫像,正面的、側面的、全身的、半身的,許文彥用心描摹她各種姿態,各個表情。

  許文彥的表現手法,並不是正統的人像畫法,也不是他個人特別喜歡的印象畫風,而是一種抽象的、後現代的扭曲與誇張。

  那些畫像,畫的是燕姬,卻又不是燕姬——不,應該說他描繪的並不是燕姬清麗出塵的外表,而是直接以抽象的筆觸點出他觀察到的她的本質。

  一般人見到這樣線條狂放,用色大膽的畫風,第一個的反應很可能是不知所云,甚至本能地感覺厭惡。走這種路線的畫家,註定不是孤寂一生,便是大放異彩。

  不是高高踩在成功的雲端,就是墜落失敗的地獄,沒有第三條路。

  怪不得燕姬會堅持許文彥有才華,只是缺了些運氣。

  他想成名,恐怕不只需要一點點運氣……

  「怎麼樣?你喜歡他的畫嗎?」燕姬來到楊恩典身後,輕輕地問。

  他回過頭,若有深意地望著她。

  「他這種畫法,不是大起,就是大落,如果得不到世人欣賞,就只好一輩子冒不出頭了。」她感慨。

  「他畫得不錯。」他低語。「若是能遇上伯樂,應該會成名的。」

  燕姬訝異地揚眉,似乎不敢相信他會當她的面稱贊許文彥。

  楊恩典淡淡扯唇。「我不是那麼小氣的男人,許文彥有才氣,我不會吝惜承認。」

  「那你以前……還贊同爸爸說的那一套,說文彥一輩子只能是個窮酸畫家——」

  「我沒說他一輩子都不會成功,我只是說他也許得花上好幾年。」

  「那有什麼分別?」她白他一眼。

  「差別可大了。」他若有似無地微笑。「這幾年,足夠發生許多事。」

  「什麼事?」

  「譬如你不小心愛上我。」他幽默地回應。

  她一嗆,雙頰不爭氣地染紅。「誰會愛上你啊?你少自以為是!」

  不,他一點也不自以為是,他只是決心強烈。對她,其實他心底並無多大把握,但無論如何,他非贏得她不可。

  楊恩典自嘲地想,視線再度回到牆上那些油畫上。

  這就是許文彥眼中看到的她嗎?他看著,悄悄在心底咀嚼那份吃驚。

  那並不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不,應該說美麗與否不是許文彥描摹的重點,他看到的是矛盾,一種強烈的、吸引人的矛盾。

  她很高傲,又很溫柔,很堅強,卻也脆弱,她是優渥的溫室裡養出來的嬌貴花朵,卻沒傻到不曉得室外常呼嘯著狂風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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