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問晴 > 黃花小龜女 >


  婉菱瞪著那雙近在咫尺的刺繡皮靴,磕在地上的螓首逐漸抬起,映入眼簾的一身圓領雲緞白衣的俊美男子。

  「你家小姐是哪一位?」夏彥鈞指指已往前移動的隊伍。

  看他的穿著氣勢,婉菱深信他一定非官即富,她在賀王爺府裡看過太多這種人了,她不會看錯的,他肯定能救雨琳小姐。

  「我說婉菱丫鬟,你再不出聲,你家小姐就要送到前方市郊的墓園裡陪葬了。」他揚揚濃眉。

  她臉上早無血色,聞言,一張臉兒更白了,」啟稟公子,是那五頂蓮花轎子的最後一頂,請你救救我家小姐。「語畢,她頻頻磕頭。

  「甭了,人還沒救到,別白磕了。」他回頭瞥了將軍府的幾名僕役,朝他們擺擺手,「帶這姑娘進去擦個藥。」

  「呃——這個夏少爺,老爺他——」僕役們面面相覷,一臉為難。

  「不,公子,我不去,我要看到我家小姐安然無恙。」她看不清是淚是雨的臉上滿是哀求。

  他濃眉一蹙,「我不喜歡不聽話的女人。」語畢,他突地欺身點了她的昏穴,再呦喝那些僕役,「帶進去擦藥。」

  「可老爺他——」

  「我爹要是能奈我何,『聚花館』早就消失了。」他冷冷地瞪了他們一眼,僕役們嚇得連忙扶起昏過去的婉菱進入將軍府。

  夏彥鈞冷凝的目光一一略過那些交頭接耳的鄰居,嚇得那些人連忙住口,噤若寒蟬,紛紛躲避他那涼颼颼的目光。

  這夏彥鈞有個定國大將軍、利祿均享的父親,再加上母親早逝,將軍又無續弦,身為獨子的他受盡恩寵,養成其倨傲不遜、目中無人之傲慢個性。

  但雖然如此,他得天獨厚,外表俊雅非俗,再加上一身習自父親的好武藝,江南一帶不知多少貴族千金對其傾心。

  不過,他卻獨厚賣笑女。

  此時,眾人見他施展身形,往前而行,眾人目光交會,腳步亦往前移動,看來曹富豪要五美人陪葬一事恐有變量了。

  坐在蓮花轎上的賀雨琳泣不成聲,纖弱的身子不停的抽搐著,她的雙眼及唇被黑布蒙住,即將前往曹富豪的墓穴,成為陪葬者之一。

  這一定是場惡夢,但為何那從天而降的雨絲落在身上卻如此刺痛冰冷,而那股冷意更是竄入她的四肢百骸、她驚恐不定的心。

  為什麼?她什麼都沒做不是嗎?

  老天爺為什麼如此待她?

  難道是懲罰她為了抗拒爹爹為她安排的婚事,對爹娘不告而別地逃出王府?

  所以她這個從小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的王爺千金就此步入黃土,與親人永別?

  她好怕,好害怕,她不要死,她要爹、要娘、要哥哥、要姐姐……

  生得嬌嬌弱弱的她從小就是個膽小鬼,連一隻螞蟻都不敢踩死,怕黑、怕高、怕蟲、怕血、怕刀……

  想了想,這一趟離家,她實在也沒膽子離開,若不是情同姐妹的丫鬟婉菱給了她勇氣,願意跟她同行,她也不敢離開。

  兩人帶了細軟,連夜逃出王府,誰知才出了金陵城門,便遇上壞人,主僕倆被強押上車,連趕了好多天的路後,那個壞人便將她們賣給妓女戶,而隔天,她更莫明其妙地被押到曹富豪的府上,成了他的陪葬品之一。

  她不懂,如今盛世太平,怎麼會有這等慘無人道的陋習存在?

  可如今想這些有什麼用呢?

  她就快死了,而婉菱也應該還被關在怡紅院裡,但她剛剛卻聽到她的哭聲,難道她逃出來了?

  送葬隊伍浩浩蕩蕩地來到市郊的一處豪華墓園,這座依山傍水的墓園是曹宗甫生前即差人興建,浩資上百萬兩黃金,造園造景一樣不少,而墓穴內的裝潢亦是極盡奢華之能事。

  未亡人簡汝是個風韻猶存的三十八歲婦人,就在她帶領曹宗甫的十二名妾及兒女準備進行入殮之禮時,夏彥鈞突然現身,一臉挑釁地瞅著她看。

  她不安地咽了一下口水,兩人曾經偷歡,他突然出現意欲為何?

  「曹夫人,各位曹家宗親、友人,在入殮之前,可否讓夏某拿樣東西離開?」他神態自然,襯得那股倔傲氣質益發明顯。

  死者入土當擇吉辰良日拖延不得,何況,死者為大,他這落拓不羈的行為舉止對死者也太不敬了。

  眾親友眸光交流,面露不滿亦有困惑,他想要什麼東西?

  簡汝生得一雙鳳眼、外貌姿容秀美,可惜嫁了個不知珍惜的夫婿,空閨寂寞。

  她依禮一福,「夏少爺,不畏晦氣,至亡夫之墓,深表感激,但吉辰已到,可否請夏少爺待儀式結束——」

  「那不成。」他笑笑地打斷她的話。

  「不成?」曹宗甫的哥哥,也就是南昌知府曹宗勵面露不滿地走近他,語帶不悅地道:「夏少爺,請你別壞了吉時。」

  「我也不想妨礙曹公入殮,是你們話多。」

  曹宗勵臉色倏地一變,語氣轉冷,「夏少爺,你是來找碴的?」

  「非也,我是找人的。」

  「找人?」

  他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我知道曹公性好漁色,但一次要五美人陪葬也說不過去,留一個給我,如何?」

  「荒唐!這什麼地方?現在是什麼時候?你還滿嘴的荒唐話!」年近四旬,虎背熊腰的曹宗勵怒不可遏地怒駡。

  但夏彥鈞還是一臉的氣定神閑,「你們都敢做活人陪葬的荒唐事了,我怎麼不敢滿嘴的荒唐話?」

  「夏彥鈞,你別以為你有個將軍老爹,就可以這樣為所欲為。」

  「而你更別以為你只是一個地方的小小知府就可以為所欲為!」

  「我的官是不比你爹大,但至少比你好,你只是個靠爹吃穿的紈絝子弟。」

  他對他的話僅付之一笑,「我說曹知府,雖然天高皇帝遠,而我爹也已老邁,但每半年,皇帝老子可是八人大轎地請我爹上金陵到皇宮小住、敘敘舊,雖然我從不曾隨行,但——他故意拉長音調,俊美的臉蛋抹一層冷漠,「也許這回我就跟著去,順道說說今天的新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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