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問蝶 > 綠梅迎春 | 上頁 下頁


  厲風行雖仍沉默,倒是比昨兒個像人多了。或許是迎春酒濃郁芬芳,令人齒頰留香,厲風行首次在談論公事當中,主動倒酒來喝。

  桑嬤嬤自是不明白這點,所以不懂花富甲與阿升驚訝的表情從何而來,只知厲風行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即便她閱人無數,看盡天下男人嘴臉,對他仍不免一陣戰慄。

  “很抱歉,姑娘說她只提供繪圖,合同的部分就由我來負責。”平時與商家合作,姑娘總會教桑嬤嬤如何談妥有利的條件,這回卻緊盯著原圖發愣,不管合同好壞,要她簽了就是。

  不知厲風行昨天和姑娘說了什麼……

  “這……主子,請您發落。”阿升一時間沒了主意,眼巴巴地看向厲風行,雙手奉上合同。

  接過昨晚花了近一個時辰才擬好的合同,厲風行刷地一聲將它撕毀,不帶一絲猶豫,嚇得桑嬤嬤張大了嘴,忘了用帕巾遮掩;花富甲咬在口中的蜜汁雞腿滾落在地,彈了兩下;時間彷佛在那一刻靜止不動,停格了。

  “不帶誠意,談何書契。”

  迎春閣裡第一賣點是紅筠,一手琴藝出神入化,好聽得連枝頭鳥兒也陶醉,跌下樹來忘了振翅飛翔;第二賣點則是特有的迎春酒,每年產量約莫三百壇,即便是坐擁千金,也不一定能喝上一口。

  迎春酒滋味甘醇,發酵期為一年,因此每年開封迎春酒時,就得釀上明年的份,一天釀上一缸,連釀一個月。

  迎春閣也想大量生產香氣濃郁、酒液清澈的上好迎春酒,偏偏除了桑嬤嬤口中的姑娘外,其他人釀出的味道,明顯差了一截。

  此刻,那位姑娘正在酒室內蒸煮釀酒的穀物,臉上覆面的絲巾已取下,否則在這石室內,只留上面一個通風口,悶都悶死了。

  算算時間,桑嬤嬤也該和厲風行締訂書契了吧……

  “姑娘……姑娘!快、快把面巾蒙上,厲爺來了!”門口還不見人影,桑嬤嬤的聲音便已先傳至酒室內。姑娘雖覺疑惑,卻不敢稍加遲疑地拿出絲巾覆面。

  酒香撲鼻而來,阿升不勝酒力,雙頰略顯桃紅,站在酒室外不敢進入;厲風行則是不受影響,隨著桑嬤嬤踏入酒室內,瞬也不瞬地直視著她。

  扶著面巾,姑娘美眸低垂,斂下眼底輕愁。平常酒室放上三、四百壇迎春酒,空間還足以停放一輛馬車,然現下厲風行只不過站在離入口不遠處,就快把空氣抽光了。

  “厲公子,書契有何問題嗎?”姑娘細聲詢問。阿升禁不住酒味,並未跟從厲風行進入,自然是沒有人回應了。

  “姑娘,厲爺撕了書契。”桑嬤嬤只好轉述方才在前廳二樓發生的事,一臉的無奈,覺得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慚愧。

  “撕了?”姑娘疑惑道,語氣顯得有幾分訝異。“這樣呀……厲公子,迎春閣裡大大小小的事務都得經過桑嬤嬤,由桑嬤嬤簽訂書契並無不妥,若厲公子覺得我不帶誠意,我在此向您賠罪。”

  “免。”厲風行阻止姑娘福身的舉動,臉上無一絲表情。

  “這……那厲公子……有什麼要求嗎?”

  “明年的迎春酒,我全要。”

  “這……不成呀,厲爺。迎春酒一年才三百壇,早讓人預定走一半了。”桑嬤嬤不敢相信厲風行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讓迎春閣明年的春季生計少了泰半。

  無論桑嬤嬤怎麼解說,厲風行雙眼就只盯在那位姑娘身上,即便臉上永遠只掛著淡漠冷意,可她就是知道,厲風行對她起了好奇。

  “就允了厲公子吧。”

  “姑娘!你怎麼糊塗了!平時精明能幹的你哪去了?明年要是沒有迎春酒,我們辛苦建立起來的信譽就要毀於一旦了,你怎對得起你死去的迎春姨呀!”桑嬤嬤搖晃著姑娘瘦弱的身軀,急得眼眶都紅了。

  “桑嬤嬤,你別急。”姑娘忙著安撫桑嬤嬤,瞧她激動的模樣,好似明天迎春閣就要倒了。“我做事自有考量,你懂我的。”

  “嗯……”桑嬤嬤瞬間停止掉淚,只剩抽噎,神奇得連站在門口的阿升都看得傻眼。究竟這位姑娘有何厲害之處?“姑娘,咱們就別簽這合同了,我就不信他能出多高的酬勞。”

  雷厲風行?笑話!她瞧他作事明明龜毛得很,拖拖拉拉不乾脆,還動起迎春酒的腦筋。桑嬤嬤對厲風行的印象是差到了極點。

  “不要也行。花富甲會告訴你下場如何。”厲風行背著手,筆直地站著,那股傲視天下的神態,讓桑嬤嬤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是春天了嗎?

  姑娘搖搖頭,望向厲風行,眼底秋水波動,攪著一池輕愁呀。“不,厲公子……”

  “三百壇,換你的面巾。”

  厲風行突然改了條件,三百壇迎春酒換她臉上繡著迎春花的面巾。姑娘一震,揪緊覆面絲巾搖搖欲墜……不、不能換……

  “不……我不能……”

  “姑娘,你快給他。”桑嬤嬤搖著她,不曉得她是不是病了;這合理的交易還要考慮嗎?“姑娘,別遲疑了,快給厲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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