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尉禎 > 怎麼捨得 | 上頁 下頁 |
|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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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扣。」 「請進。」孫易安頭也不抬,專心忙著手上的工作。 「嗨!」 聽到這聲輕快的招呼,孫易安從工作臺上直起身,回頭一看,看見俞穎容已經走進房內。 俞穎容四處打量著,她注意到,除了飯店提供的全套生活用品外,屬於易安姐私人的東西並沒有多少。 走到書桌前,她發現了一幅未完成的拼布圖,長約一公尺。圖畫裡隱約可見一片樹林,和樹林中的建築,背景還是空的,不過,由鉛筆畫出的草圖,她猜測應該是一畝畝的田地。 這是易安姐的家吧? 一室的家具用品,她卻只在這圖畫上面感覺到一絲暖意。 多麼清冷寂寥…… 一個人在這樣的房裡獨自生活了十多日,不但舉目無親,連親近的朋友都沒有,必定非常寂寞吧? 「好漂亮,我都不會做這種東西,你好厲害。」聞言,孫易安臉一紅,顯得有些局促。 「這……很簡單,一學就會。」 「真的?你願意教我嗎?」俞穎容開心地問。易安姐剛來的時候,她還以為她會像思煙姐姐一樣不容易親近,所以刻意避開她好幾日,後來才發現是自己多慮了。 孫易安偏著頭,努力想了一會兒,才回答她:「其實,好像沒什麼好教的。心裡浮現什麼樣的圖案,手上就跟著怎麼做就是了,沒什麼訣竅。你動手做做看就會知道……」說著,她從洗衣部給她的布料中挑出幾個顏色,遞給俞穎容,另外又從袋子裡翻出刀剪、針線給她。 俞穎容接過東西,在孫易安的身旁坐下,心裡沉吟著。 「你真的是思煙姐姐的雙胞胎妹妹?」 孫易安怔怔地看著俞穎容,好半晌,才露出怯怯的笑容。 「為什麼這麼問?不像嗎!」 「不、不是。很像……可是又很不一樣。」 這是飯店裡第一次有人主動向她提到思煙…… 「哪裡不一樣?你告訴我。思煙是什麼樣子?」看見孫易安難掩興奮的模樣,俞穎容有些詫異。 「你怎麼反過來問我?」 「我出過車禍,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快點告訴我思煙的事,我好想知道。」 「喔……我想想……」其實那時候她才念國中,事情都模模糊糊的。「我記得思煙姐很漂亮,非常漂亮。可是,她好像一直都心事重重的,不太講話一有空就像你一樣,躲進房間裡工作,不怎麼理人。不過,倒是不會讓人覺得討厭就是了。你們的個性差很多,我覺得她很冷。」 「冷?」 「嗯。從那次車禍之後,唐大哥就變了個人……一個性變得詭怪,時而吊兒郎當、滿不在乎,時而冷峻駭人。「也不太讓人家談起以前的事。」「為什麼?」 「我不太清楚……」這些年來,大家對那晚及之前的事都三緘其口,所以詳情她也不明白。 「我只記得那天晚上,我媽帶我去參加他們的婚宴,本來都好好的。可是突然間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唐大哥的哥哥不知道說了什麼話,現場的氣氛變得很糟,沒多久,唐大哥沖出門,思煙姐跟在他身後追出去,兩個人臉色都很難看,什麼都沒說。我問我媽,她只叫我不要多問。」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俞穎容雖然知道得不多,但從她口中說出來的經過顯然與父親和俞姐告訴她的有所出入。她一直以為他們是在度蜜月的途中發生了車禍。 「我不知道……當天夜裡,媽媽接到電話後,只說唐大哥出了車禍,就急忙出門了。兩個星期以後,唐大哥的傷勢穩定下來,媽媽才帶我去醫院探他。從那之後,我就沒再見到思煙姐,也沒有人提到她的事,一直到現在。」 是了……父親告訴她,思煙的傷勢很重,他眼見她的情況嚴重到無法挽救,於是要求院方幫忙把思煙送回台南老家度過最後的時日,並在那裡安葬。思煙回家的那日,她也發生了車禍,但是情況比思煙好,在經過漫長的療程後,終於能復原。不對……回到這些她原來不疑有它的點滴,隱約覺得事情像謎團一樣,理不清楚,但是父親去世了,她找誰問去?誰能告訴她?唐豫? 「唐大哥一定很愛思煙姐……」 「思煙就不愛唐豫嗎?」她幽幽回了句。思煙的畫冊裡,全是唐豫的畫像,開心的、大笑的、忙碌的、彈吉他的、沉思的、沉睡的……她怎麼可能不愛他? 俞穎容撇了撇嘴。 「思煙姐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這幾年來,唐大哥換了一堆女朋友,可是從來沒看見他什麼時候真正開心過。你去過他的房間就知道,以前不是這樣的,沒有人會把自己的家搞得像倉庫一樣,比廉價旅館還不如。聽楊大哥說,唐大哥有強迫症,一天不折磨自己、虐待自己就不高興,每天回家有錢在口袋裡也不高興,他收藏的那些號稱是『藝術品』的東西,有一大半是垃圾,他是當灑錢給窮人似的見一個買一個,愈沒價值的,他支票簽得愈快,帶回家後卻連一眼也懶得看……」俞穎容又補上一句:「連女人也一樣。」 「什麼意思?」孫易安好奇地追問。 俞穎容吐了吐舌頭,說著有些臉紅。 「其實這也是從楊大哥那聽來的。他說唐大哥是害怕自己再愛一次,就會再遭受一次痛苦,所以,他選擇交往的那些女人,除了明顯的身材火辣以外,沒有一個有好名聲,她們擺明著是為了享受才和唐大哥在一起,因為他是個很大方的情人,只要敢開口要,他都肯給。」 孫易安皺起眉頭。他何苦這樣糟蹋自己的價值? 「我看見他幾次難得的開懷大笑,就是當他看見報章雜誌把他罵得一文不值的時候,罵得愈凶他笑得愈開心。你說,這樣是不是很病態?」 「前一陣子,他開始每天喝酒,連公司都不太管,把大家都嚇死了。」俞穎容又接著說道。 「在公事上,他應該是個知道分寸的人吧。」總覺得他對待自己、對待生活的乖戾態度不會帶到工作上——他過不去的是自己,不是那些人。 「這我就不瞭解了。只希望他能快樂些……可是他最近又更怪了,我好怕再這樣下去,他會爆炸。」俞穎容心不在焉地把玩著手上的布料。 聽著俞穎容對唐豫的形容,她心頭一陣陰霾。他到底在想什麼…… 突然想起這些晚上,她夜半老覺得有人在她房裡、房外徘徊,是他嗎?他想怎麼樣?。 「這些先還你,我回去想想看要做什麼,想到了再來找你,好不好?」 「嗯。」 「還有,如果你想要學煮咖啡,可以找我喔。我在等大學聯考放榜,很閑的。」 沒等她回應,俞穎容向她眨了眨眼表示約定已成,接著便輕快地跑跳出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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