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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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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荻原一郎抹去了臉上的淚痕,勉強扯出笑容,“嗯,我知道。” 儘管自己年輕時做盡了荒唐事,但是領養貼心溫婉的荻原遙為女兒卻是他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選擇。 “對了,小遙,你今年也滿二十六了吧?” “是的……”荻原遙臉色一變,明白養父接下來要提些什麼。 “昨天,田中先生來找我泡茶,剛好提到他的兒子對你很有好感,我瞧他一表人才又文質彬彬,你要不要找個時間跟他去吃頓晚餐,認識一下彼此?” “爸,對不起,這陣子工廠還有許多事要忙,我恐怕抽不出時間。” “唉!小遙,晴彥都已經過世三年了,人死不能複生,該放下就要放下,你未來的路還很長,若是遇到不錯的對象就要好好把握,別再繼續蹉跎青春了。”荻原一郎苦口婆心地說著,不希望寶貝女兒繼續陷在過往的遺憾中。 “我知道。”荻原遙心底澀澀的。 知道是知道,但是要做到卻很難!以往的她最不屑為無法改變的事實傷心,但是她跟晴彥那段早已根深蒂固牢植在她心底的愛戀,如果能夠輕易地說放就放,那麼這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人為情所困了。 抬眼望著窗外幽黑的庭園,外頭修剪得整齊的樹叢,在黑夜的籠罩下失去了原本的翠綠,教人看不清本來的面貌。 荻原遙握緊放在膝上的手,卻怎麼也無法控制住心底紛亂脫軌的思緒…… 陰雨霏霏,連日來的春雨讓京都染上了一層灰蒙。 拉緊身上英式千鳥格紋風衣,荻原遙撐著傘獨自走在細雨飄渺的街道,深鎖的眉心以及緊抿的嘴角,顯示她正被某事所困擾。 這幾日陸續有廠商上門抱怨前陣子交貨的織錦染線出現瑕疵,下水洗滌之後便褪色嚴重,出現染色不均的情況,讓荻原遙頻頻向廠商賠不是,更無條件退回已收的貨款,造成資金莫大的虧損。 處理完廠商的抱怨,荻原遙又馬不停蹄地趕至合作的染絲工坊,想瞭解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突然,一陣強風襲來,她頸間的絲巾被風吹落到一旁的柏油路上,荻原遙才剛想彎身撿拾掉落在地上的絲巾時,身後一道強大的力量卻將她往後拉,在她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之前,整個人已被摟進一堵寬厚溫暖的胸膛。 下一秒,一輛急駛而過的汽車碾過水玉圖案的絲巾,只差那麼一瞬,她便會成為輪下亡魂。 “你在搞什麼鬼?”傅克行咆哮的聲音幾乎轟破她的耳膜。 睜大明眸望著傅克行嚴峻的怒容,剛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的荻原遙尚未從驚嚇中回過神來。 “遙?”她傻愣的模樣,讓傅克行擔憂不已,連忙環視她全身上下是否受了傷。 荻原遙拉回了思緒,急忙從他懷裡退出,語氣疏離地道謝。 瞧見荻原遙防備的舉動,傅克行惱火不已,這女人當他身上有病毒嗎? “你剛才在搞什麼鬼?”他可沒忘記她方才危險的舉動。 “我……”荻原遙神情困窘,不知該如何回答傅克行,自己只是想撿回地上絲巾。 而傅克行則從地上慘遭車輪碾過的絲巾,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你竟為了一條絲巾玩命?”他語氣不穩地吼著。 被傅克行這麼一吼,荻原遙脾氣也湧了上來,轉身就想離開,卻被傅克行擋住了去路。 “慢著,你現在又要去哪裡?” “我有急事要去請教附近染絲工坊的店主,請你讓開好嗎?”荻原遙沒好氣地瞪著眼前巨大的障礙物。 “我陪你去。” “不行!”一方面,她不希望自家工廠的窘境讓外人知道,另一方面,則是她害怕傅克行的親近。每當他一靠近,她都會莫名地緊張,必須用盡所有的克制力才能不在他的面前露出破綻。 “無所謂,反正我根本不打算徵求你的同意。”他無動於衷地痞笑。 “你……”荻原遙惱怒地睜大眼睛瞪視著傅克行,覺得這男人真是莫名其妙。 “你是要趕快到染絲工坊,還是要在這裡跟我大眼瞪小眼耗到天黑?”傅克行雙手環胸,絲毫不把她憤怒的神情放在眼裡。 “哼!”荻原遙氣得推開他,踩著重重的腳步前進,而傅克行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後頭。 荻原遙沒回頭阻止他的舉動,因為就算她想阻止也只是白費力氣,她明白這個霸道男人根本不可能輕易妥協! 關口染絲工坊位於西陣東方一條充滿古樸風情的巷弄之中,走進木造大門,寬敞的院落裡擺放著各色染料,幾名工人忙著將長短粗細不同的蠶絲分類,——浸入各色的染缸裡頭。 店東關口博史是個頭髮花白,身材圓胖的固執老頭,他從年輕時就從大阪來到西陣開了這間染絲工坊,由於品質純良,價錢公道,不少紡織工廠都是向他購買染絲,在西陣紡織業可是名氣響亮的人物。 在聽完荻原遙的來意,關口博史用著濃濃的大阪腔怒道:“荻原小姐,我們關口染坊出產的絲線都是經過我嚴格把關,確定品質之後才會出貨,在地方上也相當具有口碑,你懷疑我家絲線出了問題,存心要將所有過錯賴在我們身上,似乎說不過去吧!” 荻原遙並未因為他無禮的態度而動氣,反而恭謹地回道:“關口先生,我當然明白關口染坊出產的絲線品質一向相當優良。這次來訪,並不是質疑您的絲線有瑕疵,而是外頭的人都知道,荻原織錦一向都是採用關口染坊的絲線,這陣子我們工廠織錦出現染色不均的問題,我就是擔心會連累關口先生的商譽,才會特地來向您請教,找出真正的原因向外界厘清誤會。” 荻原遙這話說得漂亮,不但適時地給關口博史一個高帽子,也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而坐在一旁瞧見荻原遙落落大方的應對態度,傅克行內心暗自欣賞,這女人並非只有美麗的外貌,她更擁有縝密聰穎的心思,難怪她能將那麼大的一間織錦工廠經營得有聲有色,而這也讓他對她更加神魂顛倒,眷戀不已。 聽見荻原遙這番話,讓關口博史稍稍緩了臉色,“好吧,那你就說說看,絲線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聞言,荻原遙連忙從提袋內取出有瑕疵的織錦及絲線,“關口先生,我將那些染色出現瑕疵的絲線帶了過來,麻煩您幫我看一下。” 眯著眼打量手中的絲線,關口博史蹙緊眉頭,“這絲線似乎有些不對勁……” 隨即他將絲線放入清水之中,倒入一些溶劑檢視,並將其餘絲線用火燃燒,觀察絲線的變化,這才謹慎地回答:“荻原小姐,你拿給我的絲線並非我們出產的絲線,儘管這些絲線顏色鮮豔飽滿,但這是使用劣質化學染劑染色而成,只要一經洗滌或日光照射,很快就會褪色損壞。” “您說這些不是關口染坊出產的絲線?這怎麼可能?”荻原遙錯愕,工廠內的絲線原料一向是跟關口博史訂購,怎麼會變成劣質染色的絲線呢? “會不會是絲線運送途中被人給掉包了?”關口博史沉思道。 聽到關口博史的猜測,荻原遙神色一凜,大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恭敬有禮地朝關口博史頷首,“關口先生,我明白了,這件事我絕對會查個清楚,還給您一個公道。” 懷著沉重的思緒走出染絲工坊,荻原遙抬手輕揉著太陽穴,疲倦不已。 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事蹟早已明確指出那個孩子處心積慮地想扳倒荻原織錦,這次掉包絲線一事,或許也是他報復的行動之一。 想到對方躲在暗處,伺機威脅著荻原織錦,一股強烈的暈眩感襲上荻原遙的腦門,讓她纖細的身子搖搖欲墜。 察覺荻原遙的異狀,傅克行上前摟住她,蹙眉審視著她蒼白的面頰。 “遙,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我沒事。”荻原遙強打起精神,伸手推開他溫暖的懷抱,頓覺周遭溫度變得相當寒冷。 她拉緊身上的風衣,往前走了幾步。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停下了腳步回頭,“傅先生,你明天有空嗎?” 聞言,傅克行莞爾一笑,明白日本人說話總是比較迂回。 “怎麼,你想約我喝咖啡嗎?”他故意逗她。 “我……”荻原遙遲疑了半晌,雖然明知不該再繼續跟傅克行有所牽扯,但是眼前的困境也只有這個男人可以幫她了。 望著傅克行挺拔偉岸的身影,荻原遙深吸了一口氣。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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