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維倪 > 偽妾 | 上頁 下頁 |
| 十七 |
|
|
|
她抬頭的一瞬間,就徹底躍進那兩泓深潭之中。 四年了,他竟沒什麼變化,連那襲藍衫都沒有變,依舊是當初那副看似冷漠,卻又在不經意間眼中流露玩味的模樣,只是成熟了,更像個男人了。 手腕突然傳來一陣痛楚,她回過神,故作冷漠道:「公子,你該放手了。」 尹蔚藍怔忡之後,卻破天荒地笑了,然後,他當著大庭廣眾之下,狠狠地抱住了她。 「不放,這一次,誰也休想讓我放手!」 她料想的沒錯,他們到底分離了四年,他一眼難以認出她也是正常,可是……第二眼呢?她長大了,更漂亮了,可那一抹神韻卻未有絲毫變化。 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尹蔚藍心跳幾乎停止。 他一手呵護的小花兒,讓他足足找了四年。期間,他歷經憤怒、絕望、傷痛,是一遍遍告訴自己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才支撐下來,如今親眼看見她好端端的出現在眼前,教他如何不欣喜若狂。 蘇清妙僵住,又感覺到他凌亂的呼吸,知道他已是認定了她,她再狡辯也是徒然,唯有歎息,「你……你先放開我。」 「不放!就是不放!」尹蔚藍竟像孩子般要起脾氣,「我找了你四年,我找了你四年,我一放手,你又要走了,消失了,我又要上哪裡去找!」 他就知道,若她死了,四年來不可能吝嗇得連夢中都不來見他一面,他的湘兒活著,好好的活著,今年十六歲了,長成了美麗的大姑娘。 但蘇清妙聞言,卻是驚訝不已。 他一直在找她? 文湘芸的死訊不是已經昭告江湖了嗎?怕敵人疑竇,也替自己博得一個美名,尹俊甚至還煞有介事的替她辦了個喪禮,怎麼…… 蘇清妙隨即明瞭。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眾人說她死了,他不信,沒見到她屍體,他不接受,別人勸他,他也不聽。於是,他拋下一切來找她,也不管她是生是死……傻瓜,若是她真的已死呢?難道他要這樣找一輩子? 就像當年他不顧一切地救她,不顧一切地帶著她逃走,那時,她便很想問他。你為了一個沒有血緣的妹妹做到這樣,值得嗎? 「大哥……」她忍不住出聲安慰。對方似乎因為這一聲叫喚而渾身僵了一下,隨即將她擁得更緊。 小時候,大哥常常拿個性單純的湛青尋樂子,偏偏湛青被整得完全沒意識到,還對他敬畏有加,有時候連只想獨善其身的她都會看不下去,幾次喑裡幫著湛青反擊,她和大哥越走越近也是從那時候開始。 在她眼裡,大哥性格閒散,卻老用冷漠掩飾自己,他沒什麼野心,卻也絕不是什麼心胸豁達以德報怨之人;分明是修練成精的狐狸一隻。 談起虛偽,真不知道他們兩個是誰受誰的影響。 可是現在的他卻毫不掩飾,在他臉上,慌亂、狂喜、不安、難以置信……種種情緒清晰可辨,她的出現竟足以擊潰他的冷靜、他的偽裝? 於是,蘇清妙就很沒種的心軟了,她長歎一聲,終於放棄掙扎,安慰地撫著他的背。「大哥……放心吧,我答應你不走。」 好吧,妹妹就妹妹。她在心中自我催眠。 她不介意,真的不介意,這輩子就讓自己以妹妹的身份陪著他好了。她就發發善心,親手將這個兄長交到尚不知在哪的未來大嫂手上再走,反正只是晚離開幾年而已,沒關係,沒什麼大不了的…… 「湘兒不要哭,大哥陪著你,這一次,誰也別想傷害你。」尹蔚藍笑意不減,輕輕拭著她的臉。 哭?她摸摸臉頰,才發現竟真的是濕的。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哭的?聽到他喊她時,還是他抱住她時?蘇清妙很想用自己最拿手的微笑表情來敷衍一下,然後很傲氣地說。「有沒有搞錯,誰哭了啊!」 可心底卻有聲音要她別再自欺欺人——蘇清妙,你分明在聽到他聲音的刹那,就已經淚如泉湧了。 當初最痛最難熬的時候,她都沒掉過眼淚,原來都在等著這一刻,那麼,也就別掙扎了吧。 下一刻,她徹底放棄抑制,不顧一切地哭出聲來,「大哥,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那一晚,他們促膝長談,聊了很多很多,從四年前聊到四年後,聊到兩人都不知不覺地睡著。這是一這麼多年來,她難得的好覺。 這樣也很好,她告訴自己,既然捨不得,那就留下,當個好妹妹吧。 清晨的空氣冰涼如水,讓人精神一振。 蘇清妙提著水桶來到井邊。 天一亮,她便如何也睡不著了,這是她很無奈的習慣,也因此,她總是起得很早。如今他們借住在衛掌櫃家裡,總不好去叫醒下人伺候自己,所以她只有自己動手打水洗臉。 不過她實在力氣小、水桶放下去後就怎麼也搖不上來,無奈之際,她準備最後試一次,不行就只能放棄了。她先天底子一般,前幾年雖然大難不死,但終究是傷了元氣,無論如何調養,如今比超常人來,體質還是要弱一些。 不料這回她剛一推,搖手就自己動了起來,她低頭,看見後面一雙手,抬頭,對上一雙帶笑的眼,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大哥,早啊。」 「早的是你。」明明昨天聊到很晚,她該多休息一下的。尹蔚藍替換了她的位置,不費力氣地提了一桶水上來。 唔,這就是男女的區別吧,她就算休養一輩子也不可能達到這個境界。 蘇清妙打了盆水卻是送到了他的屋裡。 「大哥,你先洗臉吧,我回房收拾一下。」 「麻煩什麼?你就在這兒洗吧,我用你剩下的水就行了。」尹蔚藍不以為意,回身整理床鋪。 蘇清妙卻是一怔,隨即心裡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欣喜的是他們一如當初,沒有隔閡;失落的是他還待她如親妹,坦然得讓她無奈。 於是她也懶得折騰,就地洗臉梳頭,將臉面打理妥當便推門而出,卻見衛掌櫃怔在門外。 「蘇……蘇大夫?」衛掌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房門。他沒走錯啊,這是尹公子的客房才對。 「清妙,誰在外面?」屋內傳來正主兒的聲音——尹蔚藍知道她一心想以另一個身份重新開始,已經改口喚她現在的名字。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