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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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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志傑盯著那盤生魚片,呆了一下。「謝……謝謝。」 老實說,張先生友善的笑容,讓他的情緒舒緩不少,別看他長得高頭大馬的,其實他的個性就是太膽小懦弱,才會到現在沒交過半個女朋友。 「試試看,這些鮭魚很新鮮。」 「好……」呂志傑舉高筷子擺好姿勢,卻遲遲不動。 「有什麼不對嗎?」 「我……從沒試過生魚片,有點害怕。」 其實真正令他感到害怕的,是前一陣子電視新聞上那則關於生魚片上寄生蟲的報導,他依稀記得那些節節蠕動的蟲,長得有多怵目驚心。 「第一次吃,總是比較不能接受。」 「對……」非常軟弱的聲音。 「但吃東西是一種享受,勉強就沒意思了。」說著,他作勢就要收回那碟魚肉。 「不,我吃。」呂志傑揚聲制止,倏地搶回盤子。 「可是你……」 「第一次總令人心慌意亂嘛!」呂志傑樸拙的面容上泛起笑意。 張榮華愣了一下,不禁啞然而笑,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呂志傑調回視線,咽咽口水,勉為其難夾起一些蘿蔔絲蓋在魚肉上頭,一起放進混合了哇沙米及醬油的調味料裡沾了兩三下,接著硬是硬著頭皮送入口中,一團混亂地咀嚼起來。 驀地,一股辛辣刺鼻的氣味,就像火山爆發直沖雲際的火山灰,強烈竄進他的鼻腔,貫過他後腦勺,他只呆了一秒,抽噎一聲,兩行清淚當場撲簌簌地滾出來,掉得唏哩嘩啦,揪著胸口的衣衫,咳得驚天動地。 「哈哈,有種,佩服!」張榮華笑不迭,一隻手臂搭過他的肩與他而摟成一團。 仿佛感染了他的爽直及豪邁,呂志傑擦著淚水的同時,竟然忘了自己懦弱的個性特質,嘴一咧,反常地在公共場合暢懷大笑。 一時間,除了臉頰上熱熱的溫度,及腦中嗡嗡作響的耳鳴外,他已經忘了今夕是何夕,只曉得好不開心! 「來,喝酒,cheers!」 「cheers!」呂志傑頷首,欣然舉杯與他碰杯敬酒。 一來一往間,話題就這樣天馬行空地聊開,他的袖口被酒沾濕,染上一大片深色酒漬,但他不在乎,酒酣耳熱,興然暢快之際,這又算得了什麼? 周子琳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放蕩的景象。 呂志傑見女士回座,不由自主靦腆地以食指搔搔臉頰,隨即接收到張榮華鼓舞的眼神,誠摯一笑,便道:「周小姐,我敬你一杯,謝謝你肯賞臉赴約。」 「哪……哪裡!」 周子琳完全順從他的動作,癡呆似地傻傻端酒回應。 「我這人沒什麼長處,個性也不好,請你多多指教。」 「哪……哪裡?呃,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說你太客氣了!乾杯!」驚覺自己說錯話,周子琳飛快改口,快快灌下整杯酒掩飾,才沒讓自己出洋相。 「嘗塊鮪魚壽司吧,我剛試過,味道十分鮮美可口。」他擺手招待。 「呃……好,謝謝……唉呀!不好意思,我的筷子掉了!」她假意手松了一下,整雙筷子立時不小心掉到地上去,微微一笑,她馬上低頭彎腰下去撿。 「唉呀,怎麼找不到呢?張先生,你來幫我一下。」語畢,不顧張榮華的意願,扣住他後頸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桌面下壓。 呂志傑望著這兩隻縮頭烏龜,登時問號連連。 「你究竟跟他說了什麼?為什麼他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轉變?」 「不好嗎?」張榮華笑問。 「不是不好,而是很怪!」周子琳疾聲說明。「那種突兀感就像……就像……原本坐在書桌前乖乖念書的書呆子,聽見收音機裡傳來流行樂,嘿咻一聲,忽然甩開黑框眼鏡站起來跳霹靂舞。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她睨著他問。 「說你如何神氣活現地將床單扔到你們副理臉上。還有,叫我榮華就行了。」 話一說完,他立刻直起腰。 「什麼?!你出賣我!」她急著罵人,卻忘了自己的姿勢,奮力一抬頭,砰的一聲,腦袋立時狠狠敲中桌子底面。 「呃!」呂志傑兩眼登時大瞠,吃驚地望著驟然彈動的桌子。 「啊……」一陣強忍著劇痛的細小呻吟從周子琳的喉嚨裡發出。她整個人烏雲蓋頂地隱在桌下,雙手抱著頭猛抓,五官誇張地扭曲成一團。 張榮華發出一聲莞爾,雙手疊撐在桌上,低垂著頭,竊笑不已。 逗她多有趣呀! 他們離開日本料理店時,已經深夜十一點多。 由於呂志傑住的是西區,並不順路送周子琳回家,所以護花使者的任務順理成章就交給了張榮華。兩人住得近嘛,何必多麻煩一個人,而且她也有話對他說! 「你是故意的,你絕對是故意的!」 「什麼?」 張榮華一隻手插放在口袋裡說著,愜意地走在公園的石鋪步道上,身後跟的則是一臉難看,宛如深宮怨婦的周子琳。 「跟我唱反調!」明知故問。 「有嗎?」 「還說沒有?!你幹麼從頭到尾一直替呂先生找話題跟我聊,維持一開始無話可說的氣氛,這頓飯很快就結束了!現在怎麼辦,他對我留下好印象,一定會約第二次的!」而這和她的意願完全背道而馳。 「那就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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