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薇安 > 豔狐 | 上頁 下頁


  山裡的春天十分的美麗,碧藍的天空,如絮如棉的白雲。漫山遍野都是野花,有像大紅瑪瑙的茶花,有桃紅花瓣包著金絲花蕊的杜鵑花,有青綠花蕊鑲著乳白色花瓣的報春花。各種各樣的花密密叢叢的,滿山遍野都是。

  忽地,平地一陣輕忽的白煙,花海中赫然出現了一個淡素輕靈的女子。

  這女子何許人也?是仙抑或是魔?

  細細看來,只見這女子一雙晶亮的大眼睛,小巧的嘴唇。素腕纖纖,身材姣好,衣著亦是尋常人家的衣衫,並沒有特別亮眼之處,可也算是清秀淡雅,頗有幾分姿色。

  這名女子看來心情甚好,她微笑著轉動眼珠,好奇地看著這一片醉人的花海。

  末了,她蹲下身子,採摘了一朵嬌小可人的小黃菊仔細欣賞。

  正在這時,平地又起一陣煙霧。不過這次可不是白煙,而是一縷縷青煙。

  煙下的,竟又是一名女子!不同的是,這名女子明眸皓齒,豔麗非常,與剛剛那名素雅的女子形成強烈的對比。

  素雅女子只覺身邊傳來一陣勁風,轉眼之間,手中的菊花便已不知去向。

  「你來了。」素雅女子站起身,微微抬頭望著那名喚作阮筱裳的豔麗女子,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起伏。

  「婕妤妹妹,怎麼?今天剛修行圓滿就迫不及待地出來看看人間了?」阮筱裳笑著說。

  「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女子平淡地道,語氣中卻盡是不屑。

  「妹妹怎麼這麼說呢?我到底是你姐姐呀,呵呵!」阮筱裳假惺惺地說道,「對了,不小心搶了你的菊花,你喜歡它嗎?喜歡就還給你好了。」

  「可惜我並不想要。」阮婕妤柳眉輕蹙。

  「哦?是嗎?」阮筱裳拋起菊花,稍稍施一個小法術,菊花便成了無數碎屑落下。

  並不是碎片,而是碎屑,連對一枝小菊花亦如此。阮婕妤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她這個所謂的姐姐,總是什麼都要和她爭,從小到大,無論多麼小的東西亦是如此。師父的讚賞、豔麗的服裝、初戀情人的心,甚至到如今,連一朵小黃花也要爭。

  但是,自己又能怎麼做呢?她是爭不過阮筱裳的,她修為比自己好,相貌也比自己好,無論到哪裡,她都是一個令人注目的焦點。

  而自己呢?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平凡的妖狐罷了。

  是的,她是妖狐族的妖精,在人界傳說中美麗兇殘的妖狐一族。

  妖狐,就如其名,妖冶而狐媚。

  她自問並不是妖狐中的佼佼者,她只是一隻平凡的妖狐,只想有屬於自己平凡的幸福,想要悠然自得、輕鬆地修煉。然而,連這一點小小的願望,她都不能實現。

  只因為她有一個厲害的姐姐,一個太喜歡爭奪她的東西的姐姐──阮筱裳

  她不允許自己得到幸福,當自己找到一點點幸福的時候,她就會來搶奪……只因為她不允許,所以自己便不能幸福。

  只是因為這個荒謬的理由,所以她就終生不能得到幸福嗎?她不甘心,也很不解。

  她不明白為什麼姐姐會這樣對待自己,她們都是從小就失去了父母的啊!按說她們兩人的關係應當是最親密的,但是筱裳卻這樣對自己。也因此,自有記憶以來,自己就從未叫過她姐姐──因為她不配,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已經很久不動怒了,以前總是常常為筱裳對自己的搶奪而動怒。可是後來,她悲哀地發現,原來動怒只會使筱裳更加開心。

  於是她學會了冷淡對待,再大的侮辱,也不能引起她憤怒的情緒。

  心念未平,她已經走到一條小溪旁。

  初次化為人形,畢竟不太舒服,變了這麼久,已經消耗掉不少的魔力。剛剛只顧著想事情,卻沒怎麼察覺,現在清靜下來了,這才覺得有些暈眩。

  她望望四周,眼見空無一人,便施法變回原形。

  只見一團白亮的光環罩住她,她漸漸淹沒在刺眼的白光裡。

  不消片刻,炫目的白光漸漸減弱,現出一條漂亮的雪白色小狐狸。

  「藍天碧雲,小橋流水,西風瘦馬,多少年間,日日如此……」正在此時,對岸的樹林中傳來男子感慨的聲音。

  阮婕妤心中一驚,趕忙躲在一塊石頭後面,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人生能得此樂,夫複何求?罷罷罷!亦不該時常做無謂之感。」男子的聲音又響起。

  阮婕妤現在只算是剛剛出道的妖狐,自是沒見過人類,於是十分好奇,便探出頭張望。

  但見那名男子正優閑地坐在溪邊,身穿一襲青衫,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他身形瘦削,一張臉雖算不上十分英俊,但輪廓分明,爾雅清秀。

  這一刻,阮婕妤的心弦被他如陽光般和煦的笑意給撥動了。

  那種奇妙的感覺,是她從沒有感受過的。

  阮婕妤出神地望著他,連被發現了也不知道。

  「多可愛的雪狐。」男子淡笑道。

  不知何時,也許是在她沉寂出神的當時,男子已微笑著向她走來。

  「怎麼跑到這裡來了,真是粗心大意呀!萬一遇著心懷不軌的人類該如何是好,快快回……」

  阮婕妤神思一轉,人妖本殊途,即使自己有愛慕之意又當如何?不過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悲劇罷了。

  「雪狐!」

  遠處傳來一陣驚聲尖叫,隨之而來的,是飛快的箭矢。

  阮婕妤聞言,一時回不過神來,呆在原地。

  這一呆倒沒什麼,如果她還記得施用法術的話,這一箭決計射不中她。可是心中覺悟的痛楚使她產生無力感,她忘了自己會施法術,只是呆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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