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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此處終年白雲繞頂,一年內至少有六個月的時間,整座山區會遭冰雪封閉,別說是人畜,就連飛鳥都少見蹤影。

  就好比此時,山下才只是秋天,山上就已佈滿了新雪。

  那瑩白的新雪堆滿了一座座的山頭及坡地,白雪起伏如緩浪,豐富而乾淨。

  如果將雪捧近細瞧,還能瞧見雪花的結晶顆粒,而若是遠望,則仿佛是一塊質地滑軟的白毯,讓人忍不住想坐臥其間,以雪為床。

  白雲、淨雪、幽甯、清靜,正是此地的最佳代名詞。

  但已連續好幾天了,這裡的幽靜面臨著嚴重的破壞。

  「來追我!」

  那是一條灰影,一條再度打破此處安寧,正由山巔失速般地往下滑墜,速度快得驚人的灰影。

  湊近點細瞧,才看清那條灰影是個銀髮東在腦後、正以樹皮滑著新雪的男子。

  緊跟在男人身後的是一條白影,同樣以樹皮在雪坡上滑行,只不過那條白影並不是個人,而是一頭大白猿。

  坡度極陡,樹皮上又無操縱杆閘,要修正方向只能靠著挪移臀部、傾斜身子的調整平衡來完成,加上坡道兩旁生著一叢叢的針葉林木,只要一個不小心,不是摔得人仰馬翻就是撞到樹上去了。

  看得出來銀髮男子對於這項遊戲經驗老道,因為他無論是一偏一斜都能恰恰好切中最佳角度,不但成功地一路避開障礙物,還能在穩定中調整方向,更加快了速度。

  相較起來!那出身于原野山林的大白猿反倒不如男人了。

  只見它拉長著毛茸茸的猿臉繃緊著下巴,眼神謹慎中帶著一絲畏懼,無法像男人那樣優遊自在地沉浸在這個遊戲裡。 .

  可有些時候,謹慎不一定就是好事,畏懼反而會滯礙了行止。

  果不其然,沒多久後,轟隆一聲乍響,有人撞了樹……喔,不!是有猿撞了樹。

  聽見聲響,男人身子一個扭轉,漂亮地煞停了滑勢,起身往撞得仰天倒地,眼冒金星的大白猿走了過去。

  在靠近仰倒於地的大白猿後,他沒伸手去扶也沒探視它有沒受傷,只是迎頭先給了它一個爆栗子。

  「沒長進!我不在的這幾年裡你都在睡覺嗎?比起你爺爺真是逐斃了!」領受了爆栗子後,那原閉著眼睛爭取同情,還想繼續裝暈裝死的大白猿,神情慚愧地乖乖坐起身,但它一坐起後,男人反倒仰天呈大字型躺平,甚至還閉上了眼睛。

  「呶呶!」

  大白猿伸出手指推了推男人的身子,似是在向他說對不起。

  「別跟我說對不起……」男人沒好氣的半睜開眼眸,「去跟你死去的爺爺說。」

  大白猿的爺爺和爹爹,都曾經是男人的玩伴兼寵物,父死子繼,這仿佛已成它們仙人峰白猿一族的家族傳統了。

  只要它們不搬離此處,似乎就該承繼「家業」成為男人的玩伴,雖說男人自成年出穀後,多半的時間都在外頭闖蕩,難得回來,但只要一回來,它們就知道是要竭力伴主的時候了。

  如果它們是仙人峰上的王,那麼這男人,就是仙人峰上的太上皇了。

  但怪的是……白猿搔搔首有些不懂。

  爺爺死了,爹爹死了,就連它都有幾個寶寶了,但它們這主子……卻始終還是那副老樣子。

  愛笑依舊,玩心不減,最可怕的是他不會變老,就連他那頭銀髮也聽爺爺說是一生下來就有的了,可不是隨箸年紀變大才變色的。

  男人現在的模樣就和白猿剛出娘胎初見他時一模一樣。

  真的,真是一模一樣的,好……呃,好恐怖:他可是妖怪?

  白猿的胡思亂想及疑惑神情都沒能影響男人,他只是悠然地將手枕至頭下,眼神瞟往天際,自言自語。

  「不只是你該去找爺爺說對不起,我也該去給師父上個墳撚個香了,只是……」他沒好氣地眯了眯眸,「老實說其實也沒啥好拜的,我早幾十年前就按捺不住偷挖開來看過了,那根本是座空墳,看來師父臨終前說了要去當神仙的鬼話,搞不好是真的。」

  「呶呶!」

  白猿又推了推男人,讓他沒好氣地轉過視線。「你問我想不想當神仙?」

  他將視線調回,長長的哼了一口氣。

  「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想找罪受,這麼自由自在的人間逍遙日子不過,傻敦敦地去位列仙班做什麼?去聽上頭那些滿口仁義道德,成天板著張臉訓人的傢伙囉嗦管束?當神仙的唯一好處是活得夠長!但我現在以與人換壽的方式不也同樣辦到了嗎?所以說羅,當人比當神仙快活,我又何必去當個屁神仙?」無聲了片刻,男人在數夠了天上雲朵後,側過身來以肘半撐起身子,笑覷著白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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