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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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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我誰都不要!去他的真命天女!去他的天命!紫紫,你醒來,我求你!我求你……」 他將臉埋入那飛瀑似的黑髮間放聲大哭,自三歲起他就不曾再哭過,但為了她,他終於再度嘗到了眼淚的滋味。 「我什麼都不管,只求能夠和你一起,真的,只要你肯醒過來,其他的我都不管了!我們躲開人群,隱居山林,就像你說的,只要我們自己快活,誰管世人非議?去他的天命!去他的一切一切!為了你,我寧可逆天而行,寧可受世人唾指!我什麼都不在乎了,紫紫,我只求你醒過來,我求你!我求求你……」 他哭嚎、他恨吼、他惡咒,但朱紫紫卻始終沒有再醒過來,只是在他的懷裡,一點點、一絲絲、一寸寸地冰冷了她的身軀。 那一日,天光正豔。 是她的婚期,卻也是她的,死日。 第一立早 能賦相如已倦遊,傷春杜甫不禁愁。 頭扶殘醉方中酒,面對飛花怕倚樓; 萬片風飄難割捨,五更人起可能留。 妍媸雙腳撩天去,千古茫茫土一堆! 唐寅《落花圖詠》 洛伯虎和朱紫紫原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窮極一世也碰不著面的。 他是個棄兒,打小被人扔在街頭,是靠著好心街坊們的施捨才得以活存, 長大後他靠著拳頭成了蘇州城裡的街頭小霸王,連他的名字都還是別人幫忙取的,他全身上下唯一能與他的出生牽起聯繫的,是一塊上頭刻著「癸亥年九月初九」的鴛鴦金鎖片。 至於她,打從有記憶開始,就是讓人護寵在掌心裡的寶貝。 她姓朱,和當朝皇帝同個姓氏。 她的父親朱載薺,誥封薺王,是皇帝親叔之一。 幼時她家住北京城,偌大王府庭院深深,光院落就夠她玩得沒日沒夜了,但她還不滿足,想盡辦法非要到天橋、地壇、東安、西莞市集裡,大糖葫蘆、小金魚地樣樣樁樁都要去湊個熱鬧,她貪熱鬧,打小便是。 身分嬌貴的她自是不被允許到處亂跑,但她就是有辦法爬牆、扮小廝、混進戲班子等等,無論如何非要完成她的念頭。 天底下沒有她想去而到不了的地方,更沒有她想要而要不到的東西! 這是她經常掛在嘴邊引以為傲的豪語。 她是個幹金驕女,這一點誰也不能否認。 驕氣凌人是天生使然,再加上後天環境所薰陶而成,改也改不掉的,但幸好她那種驕氣是混合著可愛及古靈精怪,只要你不去招惹到她,她倒也不會故意去踩上你一腳,以顯驕氣。 此外,她打小便出落得同個搪瓷娃娃一般,讓人不舍多責,是以也就更縱容著她了。 她的模樣非屬豔冠群芳,卻是水靈剔透的,意指除了五官纖巧之外,另有著靈、嬌、甜、嫩、俏等更吸引人的特質。 她打小就有仰慕者了。 不少王公貴族後裔或官家子弟都聽說過她,老愛在皇宴上偷偷瞧她。 偶爾讓她發現了,她既不生氣也不害臊的垂下臉,反倒還故意端起可愛小臉,任由對方端詳仔細,另外再附送一記甜沁入骨的嬌笑,結果她這頭沒事,對方卻在驚豔張嘴之餘,面紅耳赤狼狽地跌倒了。 見人摔了她仍是笑,掩著小嘴嬌嬌地壞笑。傻子!她總會這麼想,心裡卻是瞧不起那種會看女人看到跌倒的男人。 打從她十一歲起,就已經有人向她父親探問,想為她訂下兒女親事了。 但薺王爺一律搖頭回答,他就這麼一顆掌上明珠,既非男兒,沒有傳宗接代的問題,又不需靠她攀親戚拉關係,是以不急,一點也不急,寧可她陪在身邊愈久愈好。 她上頭還有三個哥哥,個個也都視她如寶,兄長們都很爭氣,沒有染上一般京城公于哥兒們慣有的紈絝子弟習氣。 她的父親雖貴為王爺,卻未三妻四妾,只是娶了她母親一個人,夫妻倆不論人前人後,都是一副模範夫妻的典型。 她的家庭很溫暖,全北京城裡人人都知道。 卻在她十六歲生日之前,薺王突然下了決定,說是嫌北京城太吵,決定搬到蘇州去歸田「養老」。 此話一出,眾人都嚇了一大跳。朱載薺雖年逾五十,卻是面目保養得宜,誰都看不出他的實際年齡,同僚好友個個來勸,不願見他搬得太遠,走動不方便。但朱載薺卻是心意堅定,先是辭去了官職、留下了封勳,繼之差人在蘇州大興土木。 王妃倒是沒說什麼,她性子原就冷情,話向來就不多。 朱載薺說做就做,一等新居落成,立即帶著妻子及麼女搬到蘇州。 至於他那三個兒子,因為均屆成年,又各自有著自己的事業及家庭,並末跟著一塊搬遷到蘇州。 至於朱紫紫,說實話,剛到蘇州時是有些不習慣的。 除了這兒氣候較北京炎熱潮濕外,那吳儂軟語與她的京片子半點不搭軋,鴨子聽雷一般,幸好她向來適應力強又貪鮮愛學,不出一個月就已然遊刃有餘,甚至還能將城內外的古刹寶塔都給摸熟了。 相較起來,她的母親就明顯沒她適應的好了。自從搬到蘇州之後,王妃偶爾會對著鏡子恍神似地不知在想些什麼,甚至答非所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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