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娃娃 > 再說一次我愛你 > |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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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懂,簡媽媽常說她是個沒有聲音的幽魂,同學祁小艾說她是千年冰山女,所有認識她的人都說她超齡成熟、說她凡事置身事外,卻不知何以,每每在韓桀面前,她都會作出衝動得沒去考慮後果的決定。 人家都說不在乎自己的命了,那她幹嘛還要在乎?真只是為了一個已逝的知己,以及一個老人的託付嗎? 思緒如風,車速也是,沒多久韓桀就載著她來到淡金公路上了,此時寧雪再度傻眼,因為她看見雙方加起來浩浩蕩蕩怕有百人的大陣仗,幸好這些人不是來打架,只不過是要飆車的。 韓桀是這一頭的專科生老大,另一方人馬則是由馬來西亞、香港、韓國等地僑生組成的,一人一輛車,雖然也有不少人是載了女生來玩的,卻沒人像寧雪,還穿了淑女長裙來應戰,再加上韓桀是頭頭,他們的組合自然更引來了諸多異樣眼光。 雙方寒喧結束,大家約定了由淡金公路接基金公路,以翡翠灣之前的龜吼漁港作為終點站。 成績將按雙方人馬比例換算,哪一方人馬的到站平均時間值最短者獲勝,中間暫停、吃東西、車輪打滑,甚至翻車落海,那都是你家的事情,與旁人無關,若最後沒到站,將以零分計算。 規則談好了後,一群年紀十七到二十出頭的年輕學子,有的鬼吼叫囂,有的手持棍棒劃勾地面,呼嘯地集體上路,臉上沒有忐忑害怕,只有因引擎猛催轟隆怒吼而生的興奮快感。 他們就連在接近橋墩將要轉彎的地方也不減速,只是更加壓低了身子及車子做出壓車動作,任由著輪胎皮在柏油路上慘遭蹂躪,磨出了可怕的尖叫。 這些人都瘋了嗎? 寧雪深覺不可思議,他們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式,以尋求外在刺激來滿足內在的空虛? 現在的學生都活得太輕了! 寧雪想起了某位學者的有感而發,在物質豐富的現代社會裡,戰爭、饑荒等重大災難都離真實的生活面太過遙遠,以至於在面對生命的時候,態度不夠嚴謹,甚至淪為輕浮。 唯有曾經面對過死亡的人,才能夠深切地體會到生命的可貴,也才會懂得害怕及珍惜。 寧雪欷籲,其他的人她不清楚,但是韓桀呢?他明明就曾面對過摯愛母親的死亡,也很明白母親的死,正是肇因於這些不負責任的車輪所導致,那麼他為什麼仍會沉溺其間? 是因為他覺得他的存在可有可無,他的生命,已經沒有人會在乎了嗎? 沒來由地一陣鼻酸迫使她將小手更環緊著韓桀,並將身子更偎向他了。 因為這樣的孤獨感受,她比任何人都能領會,而且領會甚久。 時序入冬,夜風孤寒,她想要和他分享溫暖,於是她貼近他。 但韓桀卻不懂她心底的千回百轉,譏誚出聲。 「終於知道害怕了嗎?你認輸,吞回先前的玩笑話,我把你放在加油站,我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你自己叫輛計程車回臺北。」 寧雪給他的回答卻是將臉更埋進了他背脊。 「我不害怕!我會努力融入你的生活裡,你要飆車我陪你,你要散心我陪你,你要做什麼我都陪你,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說喜歡你,不是玩笑話而已。」 先前的那句告白或許來得倉卒,但這一次,她卻已是百分之百的確定。 她的再次告白卻只是讓他的身子更僵、心更冷了。 「你是讀社工系的嗎?為了想要挽救一隻迷途羔羊奮不顧身?為了想要拔除社會毒瘤,無所不用其極?」 他哼氣,語氣更冷漠了,「還是我母親托夢給你,托你來為她照顧兒子? 省得他遲早要步上她的後塵?」 「我來找你……」她的嗓音輕柔,近乎歎息,「其實,是為了我自己。」 原來如此! 在告白的同時,寧雪總算是弄懂了自己的心了。 她終於明瞭這些年來她何以會對那些對她示好的男生不屑一顧,又為何會僅因張伯伯的一句戲言,想盡辦法也要來到他身邊了。 原來在她心底深處,在她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為他預留了個位置了。 就像他當年那個純真稚樸的夢想藍圖裡,也曾經納入了她一樣。 韓桀聞言又是一僵,渾身如繃緊了的琴弦一般,危險扯直。 「寧雪!」他難得不含嘲弄地喊她的名字,「我希望你能分辨得出在什麼場合裡,該說什麼玩笑話。」別選在別人飆車時企圖找死好嗎? 「為什麼你要一再認定我說的喜歡你是句玩笑話?」 她閉上眼睛,語氣固執。 「我們相識的時間超過十年了,你應該很清楚我並沒有和人亂開玩笑的習慣,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如果沒有,我不會說。」 「如果真的不是玩笑話,那我就得勸你回頭了……」他的嗓音飄浮在風裡,比寒風還要尖銳刺骨。「基於對老同學的關懷,我必須說,你一定是瞎了眼睛或是神智不清了,才會去喜歡上一個根本無心的邪惡男子。」 「你有心的!」她堅持,「只是你比旁人更怕受傷害,是以寧可裝作沒有。」 他輕蔑笑著,「別說得好像你是神,別說得好像你已洞悉一切,永遠別認為你當真瞭解一個男人,尤其當你所憑藉著的,不過是些早已泛黃的兒時記憶。」 「就算我瞭解得還不夠徹底,但是只要假以時日,我一定可以——」 「可以什麼?」他哼氣打斷她的話。「可以化腐朽為神奇?省省力氣吧! 我不是實驗室裡那只被釘牢了四肢的青蛙,不會乖乖躺在那兒任人開膛刦肚去做『徹底瞭解』,請你牢記,我是最憎恨束縛的。」 「喜歡並不等同於束縛,若是兩情相悅,就是種心甘情願的給予及陪伴。」 「兩情相悅?」他再度蔑笑,「你倒是頗能自得其樂的嘛!甯雪同學,我曾經說過喜歡你嗎?」 她微微臉紅,並暗暗慶倖她在他身後,他看不著。 「你曾經說過要帶我一塊去尋找真正的落腳處,你不能夠食言。」 「落腳處?」他爆出大笑,「以台傭的身分?」 她自知有些丟人,但更知道此時若是退縮,兩人今後難再有交集,於是她硬逼自己拋去自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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