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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她們紛紛催促道:「凝香,快取名呀!」

  沈凝香直直地望著正閉跟沉睡的孩子,語重心長地道:「就叫他不悔。」話一說完,二行清淚也順著她的臉龐滑落。

  雖然他對她如此無情,但自己對他付出的愛卻永不後悔!

  五年後

  「娘,真的可以放風箏嗎?」稚嫩的童聲裡掩不住喜悅。

  「如果不讓你放風箏,就不會做給你了。」沈凝香笑道。

  過了一會兒,沈凝香將做好的風箏放在不悔手上。

  「我們到前院放風箏吧。」

  「好。」不悔笑吟吟的點頭。

  他一隻小手拉著沈凝香,另一隻手拿著風箏,他們母子倆才步出涼亭,莊妃即迎面而來。

  「莊奶奶。」不悔微微一笑。

  「乖孫子,到別處玩去,莊奶奶有事和你娘商量。」莊妃笑道。

  不悔點了下頭,放開沈凝香的手,拿著風箏到別處去。

  「真是乖孩子。」莊妃看著不悔的背影歎道,之後才轉頭面對沈凝香,「凝香,下個月初一不悔就滿五歲了,你那些姨娘想為不悔做生日,大家開心一下,你說好嗎?」

  「姨娘們高興就好。』沈凝香微笑回答,並沒有拒絕。

  因為她深刻明白,住在冷宮的妃子們不是犯了重罪,就是遭皇上遺棄,對她們而言,生命已無意義,有個可愛的孩子在冷宮,帶給她們許多歡笑,她自然不忍心拂逆她們的意思。

  「那我就替她們先謝過你了。」

  「姨娘,這是哪兒的話?該是凝香謝謝你們才是,你們好疼不悔。」

  莊妃露出慈祥的笑容,「不悔是個乖孩子,再說我們這些老婆子不但沒了丈夫,連個可以依靠的兒子也沒有,更別提含飴弄孫了,不悔是我們這些老婆子的寶貝、生活的重心。」

  沈凝香沒說話。其實打入冷宮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要孤獨的老去、死去。

  莊妃盯著沈凝香,突然問道:「有想過要離開冷宮嗎?」

  沈凝香身子一僵,漾出淡淡笑容,「凝香不會去奢求不該想的事。」從住進冷宮的那一刻起,她便斷了出冷宮的念頭。

  「你和我們不一樣,你還有不悔,你是龍子的娘親,說不定哪天你將母憑子貴,出了冷宮。」

  沈凝香的臉上仍掛著微笑,「姨娘,不悔是龍子又如何?皇上不承認也沒用。」對於他……她的心已死。

  莊妃一時無言以對,但是……

  「皇上要是想通了,自會召你回宮。」她也知道這個說法可笑得緊,讓皇上打人冷宮的妃子,皇上豈還會記得?

  「這是不可能的,凝香沒那等福分,也不夠資格讓皇上再記起凝香來。」

  莊妃不再說下去,因為她知道所有安慰的話,都比不過君主變心的殘酷事實。

  不悔拿著風箏,獨自在前院放風箏。

  他仰望藍天,看著風箏在豔陽下飛翔,歡喜不已。豈料,突然一陣強風將風箏的線吹斷了,風箏落在冷宮外頭。

  不悔十分著急,他不顧沈凝香的諄諄告誡,小跑步的跑上石階、打開大門,出去找他的風箏。

  走著、走著,最後他的目光定在一處,一名男人正拿著他的風箏。

  「這風箏是我的,請你還給我。」不悔有禮地道。

  原本陷入沉思的男人,因不悔的話回過神。他一見到不悔,倏地一驚,這個小男孩的眉目皆似……

  「請你把風箏還我。」不悔再重複一次。

  男人回過神,冷然的俊顏上揚起溫柔的笑意,「要朕把風箏給你可以,但是你要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不悔,風箏可以給我了吧?」不悔的心思全在風箏上。

  「不悔……」殷雲頓時怔住,他又問:「你娘叫什麼名字?只要說了,我馬上給你。」這風箏勾起了他極不願意去想起的回憶。

  「沈凝香。」不悔朗聲回答。

  殷雲一怔,果然是她,他該猜得出來才是。

  宮裡的人沒人會靠近冷宮,這孩童會在冷宮外徘徊,除了是她的孩子,絕無其他可能。只是,這孩子還真像小時候的他。

  殷雲將風箏還給不悔,正欲開口,由遠而近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不悔,你在哪裡?」

  不悔拿著風箏,連忙轉過身,迎向聲音來源,「娘,不悔在這裡!」

  沈凝香快步走來,尚未走近兒子,高大修長的身影吸引住她的目光,令她不由得怔住。

  她從來沒想過會在這種情形下見到他!他依然俊逸,只多了股冷肅的氣息。

  殷雲也怔住。五年了,歲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如今的她柔媚得猶如出水芙蓉,清靈動人。

  他一個箭步上前,定定的凝視她。

  沈凝香瞧出他有話要說,她彎下腰來對不悔道:「你先回去。」

  不悔乖乖的點頭,往冷宮奔去。

  殷雲望著不悔消失的身影,若有所思地問;「他叫不悔?」

  「是的。」沈凝香老實回答。沒有必要瞞他,他是君王,只要他一聲令下,沒有什麼事他會不知道。

  「為什麼取這名字?」

  「要不然該取什麼?不該嗎?」她淡淡的回應,卻帶著冷酷的語氣。

  殷雲沒說話,在她轉身欲離開之際,突然說道;「你見了朕也不行禮,是不是連規矩都忘了?」

  沈凝香僅是垂下眼,沉默不語。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無視於朕,難道不怕朕下令斬了你?」

  沈凝香抬起眼,平靜無波的眸光不帶任何情緒,「被打入冷宮的妃子,還有何事可懼?」話一說完,她轉身離去。

  是的,除了孩子以外,再也沒有任何一事可以擾動她有如死水般的心湖。

  只是,既有此想法,她的心為何莫名的揪緊,甚至還有一股充血似的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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