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當自強(24)_汪晴

二十四

　　殷天愛看著韓啟峻的笑容，心不停的抽痛著，她克制著自己胸口劇烈起伏的傷痛，不讓淚水奪眶而出。他的溫柔、他的笑顏、他的深情……都不再屬於她。

　　在心中暗自苦笑一聲，她盡責的服務顧客；至於韓啟峻……她視而不見，把他當作陌生人，直到送走他們這對看起來是天作之合的璧人。

　　至於韓啟峻，他也和殷天愛一樣，假裝不認識對方；事實上，他的心在見到她後，便沸沸騰騰的滾著，無法再靜止不動。

　　自殷天愛離開薇迪獨自創業後，這是她頭一回提早下班。

　　在見到韓啟峻後，她的心飛了、魂也掉了，根本就沒有心情上班，要不是賬算錯，就是拿錯客人要的尺寸，於是她只好將工作交代給小妹。

　　殷天愛步出店門後，有數分鐘的時間呆站在騎樓下，她不想回家，也不知該上哪兒，她甚至有一種被世人遺棄的感覺。

　　歎了口氣，她漫無目的的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待她停下腳步時，是在一家婚紗店前。

　　她站在玻璃櫥窗前，看著象徵幸福的白色婚紗，一幕幕往事頓時湧上腦海。

　　曾經，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但最後呢？她還是被丈夫遺棄了！

　　天底下只有王子和公主才會有美滿的婚姻，而灰姑娘就算能和王子結婚，也不過是個假公主，時間一久，王子就膩了，便會去尋找真正的公主。

　　一直跟在她身後走的韓啟峻，看著她嬌小柔弱的背影，心狠狠地揪緊。

　　送吳娜娜回飯店後，他壓抑不住胸口澎湃的情感，迫不及待來到她的店。

　　他想見她，就算她不理他也無妨，但他卻不敢進去，只能傻傻站在店外等候。

　　「天愛。」終於，他忍不住想與她說話的衝動，低聲喚她。

　　沉浸在回憶中的殷天愛，乍聽到熟悉的叫喚聲，心一震；她不敢回頭，也沒有勇氣，只能在心中反覆問自己，是他嗎？

　　韓啟峻見她不轉過身來看自己，便快步走到她面前，輕聲的再喚一聲：「天愛。」

　　殷天愛渾身一顫，看著面帶微笑的韓啟峻，胸口驟然湧上一股說不出的酸澀。

　　「能請你喝杯咖啡嗎？」他有禮地邀請。

　　「先生，我們認識嗎？」她冷冷的反問，決定把他當作陌生人看待。

　　韓啟峻看著殷天愛充滿防備的冷漠神情，心一揪，「就算做不成夫妻，也還是朋友吧？」

　　像是聽到什麼笑話，殷天愛嗤笑一聲，「對不起，像你這種身分尊貴的朋友，我交不起。」

　　韓啟峻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看來你恨透我了。」

　　「我不恨你，一個我不在乎的人，有什麼好恨的。」她的聲量不自覺地提高。他為什麼還要再出現於她眼前，在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他之後？

　　「既然不在乎，又為什麼不肯和我喝杯咖啡，除非那是你的違心之論。」凝望著她美麗的臉龐，他一點也不驚訝，多年後再見，她依然讓他的心產生最初的悸動。

　　一股火氣霎時從心底竄起，殷天愛瞪著他，「少用激將法。」

　　他深深凝視著她好一會兒，淡淡地道：「我只是就事論事。」

　　殷天愛別過臉，咬了咬下唇，最後下了決定。「好。」

　　聽到她的回答後，韓啟峻暗自在心裡籲口氣。

　　「不知道哪裡的咖啡好喝？」他微笑詢問，俊顏揚起傷腦筋的神色。

　　殷天愛瞪了他那張討好似的俊容一眼，轉身帶他去對街的咖啡館。

　　來到咖啡館，點了兩杯拿鐵咖啡，殷天愛逕自喝著咖啡，不再說話。

　　韓啟峻並沒有因為她的冷漠而感到生氣，能夠再見到她，再和她喝杯咖啡，他已經很滿足了。

　　「我很訝異，你竟然沒在薇迪上班，還有方老闆竟然也願意讓你自己出來創業。」老實說，他覺得會碰巧走進她的店，代表著他們之間很有緣分，雖然他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奢求。

　　「方姐嫁到美國去了。」她冷著臉，語氣淡然。

　　「那……這些年你過得好嗎？」他的語氣溫柔。這些年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會想起她。

　　「很好。」她咬著牙吐出這兩個字。他的話讓她回想起離婚的前三年，她幾乎是在淚水中度日。

　　「你的個性變得很倔強。」他微笑批評，就好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心都會變了，更何況是人。」她的語氣中含著濃濃的諷刺。

　　韓啟峻沒有一絲怒意，只感到愧疚，「你是因為我才改變的嗎？」

　　「沒錯。」殷天愛抬頭迎向他的目光，坦白承認，「你讓我對男人失去信心，再也不相信愛情。」

　　韓啟峻愣了一愣，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現在該不會還是單身？」

　　殷天愛冷哼一聲，別過臉拒絕回答。可胸口那翻滾的怒火，卻是怎麼也壓制不了。

　　盯著她滿是恨意的臉龐，他的心漲滿愧疚，「對不起。」他真心道歉。

　　「我承受不起你的道歉。」

　　韓啟峻不再說話，兩人陷入一種令人感到窒息的氣氛。

　　過了好一會兒，他緩緩地道：「不管怎麼樣，我們曾經相愛過，有過不少甜蜜的回憶。」

　　殷天愛嗤笑一聲，只覺得想哭。

　　她咬著牙，將翻滾的酸澀悲苦壓下去，「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想過要嫁給你，因為我知道我的身分不配；可我的意志薄弱，抵擋不了你一波又一波的求愛攻勢，你攻佔了我的心，讓我只能愛上你，讓我付出最寶貴的真心。」頓了頓，她轉過頭，直直望著他，「當灰姑娘成為公主的那一刻，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可是愛情就像是火鳥，當它展現最美的姿態時，也是走向盡頭的時候。」

　　韓啟峻整個人傻愣住了。

　　她把他們的愛情比喻成火鳥！

　　他喉頭一緊，胸口盈滿愧疚。

　　怪不了她，全都是他的錯！

　　如果他不曾走進她的生命裡，那她也不會遭受到這麼大的傷害，甚至讓她不再相信愛情。

　　「我還是只有那句話，對不起。」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如果你的心裡對我還有一絲愧疚，請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話落，她拿起皮包離開咖啡館，沒見到他自責、後悔的神色；然而在踏出咖啡館的那一秒，她極力壓抑住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這麼多年了，她的心仍為他痛，她的淚仍為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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