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莞爾 > 城市的這個冬天 | 上頁 下頁
三十五


  「我沒有準備,也不想做。」

  「我去買菜,做飯我來就好,總得讓你喝上老火湯……「

  「不用麻煩了,走吧。」安然率先走向門口。

  程母只得跟在後邊。女兒的一番孝心就由著吧!

  安然選了間火鍋城,那裡人多,吵鬧不堪。她可以聽不見說話,可以儘量少說話,可以感覺更自在一些。

  吃過飯後就是坐地鐵到商場選購些玉器衣服什麼的,儘管程母一個徑地拒絕推讓。打計程車陪送回去的一路上,應該回答的時候安然就儘量簡單回答,偶爾也要主動問上一兩句。

  安然知道自己是為人子女,可以做到的她盡力完成得好看,但有些什麼是她無能為力的,她也就沒辦法。

  獨自回到家裡時,天已經黑透下來。她沒有做飯的心情,打算隨便泡個面了事。廚房的燈光一亮起來,首先入目的是那一大堆擺滿檯面的青菜瓜果……

  有些東西對於現在的她,已然沒有多大的意義。

  安然心裡明白,自己再怎樣冷漠,對家人還是有著感情的,康然的事更讓她看清這個事實。她沒有輕視親情,只是……實在無能為之付出更多。也許父母的愛是天下間最偉大的,從子女一出生便已註定,且永不消褪。但她不能同樣做到。她不能找出從來沒有機會存在的深情厚愛來回應他們。這麼多年來她都是獨自一個人走過,已經習慣沒有他們在身邊,縱使有怨有恨,也在不知不覺間因時間與空間而逐漸轉化為隔閡、陌生。

  也許,不是那個家容不下她,而是她自己的心已經離開太久,太遠了,以致再也回不去。

  蜷縮在溫暖的被窩裡,眼睛睜得大大地盯住黑暗中似要沉墜下來的天花板,直至酸痛得不得不閉合……

  小小的她睜開眼睛,看著高高的灰暗屋頂,眨眨眼睛,然後,發覺自己是躺在鋪在地上的涼席子裡。轉過頭,見著外婆那模糊不清的面容。

  一會兒,她悄悄爬起身,走向那扇門。悄悄地推開那扇沉重的門,看進去……

  月光從窗口進來固在床上,那光白白的,刺得人的眼睛要流淚,可這絲毫不會有損那畫面的美麗溫馨:母親溫柔的手臂環住小弟那小小的身子,兩個妹妹互拖著睡在父母親的中間,攔在最外側的父親是保護者的姿態。

  她,站在那裡看著這世間絕美的畫面,卻是那麼清楚地知道自己走不進去,無論將她放在哪裡,都是一記多餘的敗筆。

  一個賊見著自己最渴望卻永遠無法擁有的珍寶,是那麼的不甘心,而又絕望。

  縮在外婆的懷裡,牙齒咬得生痛,可無法控制眼淚濕透外婆的衣襟。

  外婆說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帶她回家住上兩天。一整天她都很開心很開心,這裡不僅有外婆,還有爸爸媽媽、妹妹和弟弟,這令她天真的心靈第一次認識到……這裡才是真真正正的家。到了晚上,因為只有一張大床而有了商議,她沒有像弟弟妹妹那樣吵鬧著而是快快睡在椅裡,以為這樣就會被抱進到床上。記憶中從來不知道躺在爸爸媽媽的懷裡是怎樣的一種幸福滋味,而她是多麼多麼的渴望。

  可在半夜裡睜開眼睛……

  她不明白學校開家長會別的同學都是帶上爸爸或媽媽,而她和外婆坐在那裡總是惹來側目被指點。

  她不明白上學時別的同學被爸媽牽著手或被載著,而她得孤零零走在路邊。

  她不明白別的同學都可以炫耀媽媽編的辮子有多好看,爸爸買的玩具有多好玩,爸爸媽媽帶去遊樂園有多高興,而她,一個字也說不出。

  她不明白……

  太多太多的不明白終於在那一刻有了答案……

  她、是、被、拋、棄、的。

  「……今晚你與秦小姐要赴陳局長夫婦邀請的飯局,送給陳局長的是古董表,陳夫人的是翡翠項鍊。」

  「OK。「

  安然合上憊忘錄,「請問今年的情人節禮物可否照樣安排?」

  齊亞一下子從文件堆裡抬頭,瞪住那張完全公式化的笑臉,心裡懊惱地詛咒。

  「你不准吃!」

  安然面無表情,「其中可有最為正宗的瑞士巧克力。」

  「你!」齊亞直想捉住她咬上一口,「要是敢碰一下就讓你的牙齒都掉光!」

  安然下意識地抿上唇,舌尖碰了碰牙齒……「要是沒有其他事那我先出去了。」說著就要轉身。

  「你給我站住!」齊亞才不要就這樣輕易放過她,「你……」

  「鈴」

  偏在這關頭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來。

  安然禮貌地欠一欠身,「總經理,如有要事請再傳喚。」

  瞪住那瀟灑離去的背影,齊亞咬牙,恨不得將全世界的電話統統砸進太平洋!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安然一見著那堆小山似的禮物,心裡就像是被什麼堵塞住似的悶氣不已。

  今天收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禮物全部都是包裝得美麗精緻的巧克力,全部都是送給同一個人……齊大少爺的情人節禮物!

  他早已將處理「廢品」的權利移交給她。按照往年慣例,她會將齊大少名下的「愛之禮物」以公司名義轉送給公司的未婚女性,美其名曰為公司的關愛。全公司的未婚女性都在熱切期盼情人節的到來……這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畢竟無論怎麼說,那也是齊大少送出的愛心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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