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田芝蔓 > 再世難為妻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玲瓏坊,是最初華磊為安若怡開設的工藝坊,今日安若怡一進玲瓏坊就遇上了一位熟客,她一見他便一陣心驚,這段日子她過得太幸福了,以致於忘了變故即將來臨。

  她看著坐在鋪子裡讓黃掌櫃招呼著的客人,知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淩紀凡,出身梨園,在京城裡名聲響亮,曾是前朝皇帝時常召喚入宮表演的名家。

  淩紀凡與安安怡的父親是舊識,安若怡帶著華老夫人及華煜來到京城時,就是他幫忙牽線疏通的,淩紀凡唱的是旦角,知道安若怡的好手藝後,每每有新戲,行頭都指定由安若怡製作。

  初來到京城時,誰會知道安若怡的手藝,靠著淩紀凡牽線,她先做起的就是梨園的生意,時日一久,那些看戲的官夫人也開始向她訂制頭面,才讓一家人的生活安定下來,甚至攢了一些積蓄。

  「誰人不知淩老闆的名氣,據說淩老闆與前朝八皇子是舊識,現在滿城都在搜找失蹤的八皇子,淩老闆,該不會被您藏在府上吧?」黃掌櫃沒有發現安若怡已經來到,仍主動與淩紀凡攀談。

  安若怡皺著眉頭,不喜歡這個華磊幫她找來的掌櫃。

  她在成為將軍夫人之前,只有一名助手幫她處理工藝坊的生意,本來這回也要聘雇她為掌櫃,卻在應聘之後得了急病而逝,聽說她的姊姊亦熟悉這頭面生意,所以後來華磊就改雇了她。

  雖是姊妹,安若怡卻不喜歡這個黃掌櫃,所以她正在觀察新買下的鋪子裡有沒有能力更好的,要提拔其他人為總管,協助她管理所有的鋪子。

  「黃掌櫃您說笑了,窩藏欽犯是殺頭大罪,萬一讓人聽了當真,我這項上人頭可不保。」淩紀凡露出一抹粲笑。

  他那張芙蓉面精緻得有如瓷偶,做起旦角的扮相,身段比女子還要妖嬈,一雙上勾的桃花眼,好似時時都會攝人心魄,無分男女,只要看過他的戲,都會為他心蕩神馳。

  「黃掌櫃,別說渾話了,你去忙吧。」安若怡輕斥道。

  黃掌櫃臉色微慍的應了聲「是」,退回櫃檯後方。

  淩紀凡一見安若怡,便熱絡的要上前打招呼,沒想到她退了幾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行止十分明顯,他的笑容一窒,收回了雙手,再換上的笑容,多少夾帶了一些疏離感,那是他受挫了的表現。

  「若怡,你如今成了將軍夫人,怕是我不能結交的了。」

  安若怡一聽,心頭難免有股感傷,她是十分感謝淩紀凡的,若說淩紀凡是朋友,倒不如說他是恩人,但也因為如此,才導致了她上輩子悲慘的下場。

  上輩子,她因為院落裡的開支捉襟見肘,又與華磊冷淡疏離不肯求助於他,所以重新偷偷做起了頭面生意。

  而婆婆似乎不逼死她不甘願,即便曾在因緣際會之下遇見一方外之士,看了她的八字後說她有旺夫之相,老人家還是從未相信。

  最後那方外之士給了華磊忠告——

  將軍,夫人是您命中的貴人,有她在華家,可保華家風生水起,但這富貴是要付出代價的,一旦她去了,先不論華家會開始逢厄遇劫,若有深愛著她的至親,不出十年,亦將跟著去了,將軍,勸您一句,夫人,您不可負。

  事後,華磊多少有了忌憚,夫妻倆也相安無事的過了好一段日子。

  淩紀凡也不知是刻意幫她還是他真有需求,曾多次找她訂制頭面,就在有一回,她命玉顏送貨去給淩紀凡時,被華磊派人逮個正著。

  婆婆不肯承認自己苛扣了每月該給纖雲閣的用度,還誣陷她是拿了銀子去豢養面首才需要這麼大的用度。

  她想都沒想過婆婆居然能說出如此荒唐的話,所幸華磊並沒有相信,但他仍命人查了庫房,華老夫人的院落擺設如常,庫房也沒有新增什麼金銀珠寶,若說老人家真苛扣了纖雲閣的用度,都用到哪裡去了?

  華磊十分生氣,認定她成了將軍夫人後變得虛華了才會入不敷出。

  自那天起,他們之間連最後的一點夫妻情分都不存在了,像兩個陌生人一般。

  接著府裡有了謠言,說華煜長得與華磊一點也不像,倒與那淩紀凡有七分相似。

  儘管府裡謠言四起,但華磊從沒信過,他依然十分疼愛華煜,而蘇霏雪或許也因為這一點,對華煜疼愛有加,華煜漸漸開始疏遠她,怨她讓他遭受祖母的冷淡對待以及僕人的指指點點,自此,幾乎整日都跟在蘇霏雪身邊,好像華磊及蘇霏雪才是他的父母一般。

  這一連串的打擊,安若怡都還承受得住,直到她聽到蘇霏雪有孕的消息……

  她在華磊面前的優勢,就只有華煜這個孩子,儘管有許多人懷疑華煜的身世,但至少華磊不曾懷疑過,可現在他跟蘇霏雪有了孩子,會不會再也不待見華煜了?

  這個消息讓她氣血攻心,病情加重,卻不肯讓大夫診治,甚至還要玉顏隱瞞不告訴華磊。

  就這樣,華煜身世的疑問終於傳出了府外,傳入了淩紀凡的耳中,流言繪聲繪影的,甚至說她被華磊軟禁,淩紀凡親自上了將軍府要向華磊解釋,華磊聽了只是面色沉重,然而婆婆對於淩紀凡此舉卻十分憤怒,因為她始終認為她與淩紀凡有染。

  華磊也不知是倦了母親的無理取鬧,還是真有了懷疑,竟當著眾人面前問了她,到底她與淩紀凡是什麼關係。

  當時她一心認為華磊因為有了與蘇霏雪的孩子,變得不相信她了,難掩氣恨的嘔出了一口鮮血,隨即眼前一黑,差點當場厥了過去,突然她憶起了那名方外之士的話,她流著眼淚,卻淡淡的笑了。

  玉顏扶著她,一如她病後的以淚洗面,替無助的她申辯著她的清白,她知道,大限已至,華磊上前要扶她,也被她推開了。

  「華磊,我到死都不會告訴你我跟淩老闆的關係,你就一直猜測著,直到把這個疑問帶進墳墓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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