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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他很想就這麼將她摟入懷裡,又怕嚇著她,只得裝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同她開玩笑。

  「反正那個孩子也已經長大,成為人人口中的暴發戶,你就別為他擔心了。」他真希望自己能夠一輩子跟她肩並肩坐著聊天,那不知該有多好。

  「我才不會為你擔心。」她死鴨子嘴硬。「不過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發跡的?」他左一聲暴發戶,右一句暴發戶,總該有過程吧!

  「你想聽?」他萬萬沒想上官雲中會對自己的過去感興趣,希望越來越濃嘍!

  「嗯。」她點頭,真的很渴望瞭解。

  餘恨知露齒一笑,總覺得好事離他們越來越近,說不定不用等到幾個月,他們就能入洞房。

  「咳咳。」這當然有賴自己的努力,他會盡力的。

  「過程還挺刺激的,你真的要聽?」再逗她一下。

  上官雲中拚命地點頭,餘恨知這才發現到,其實她也挺好奇的,而且十分大膽。

  「那我就說了。」餘恨知開始說書。「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家很窮,窮到吃不起飯,交不起租,只能住在破房子。」風來就搖,雨來就漏,說起過去那段歲月可真心酸,害他差點又不想說了。

  「由於我實在窮怕了,又遇到家鄉鬧饑荒,乾脆就趁著還沒餓死之前,離開家鄉到外頭當打手,我這塊頭,就是在那個時候練出來的。」他本來就長得高,只是缺乏訓練,打手生涯剛好給他一個鍛煉的機會,沒幾年,他便練出一身肌肉,出拳也重,很快便闖出一片天。

  「當了幾年打手,我身上確實也攢了點兒錢。但是打手是要賣命的,光靠力氣也撐不了多久,於是決定冒險跟人家走險道、運私鹽,短短一年就賺到比當打手還多好幾倍的錢,也算小有成就。」

  只是這成就的過程依然極具風險,鹽乃受朝廷控管,在開中法之下,設鹽運司及提舉司專門管理鹽務,以納糧的方式與朝廷交換鹽引,方許賣鹽。

  只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販鹽是一門暴利生意,有鹽引的靠朝廷撐腰,沒鹽引的只好自己想辦法,反正最終目的都是獲利。就這方面來說,餘恨知的運氣很好。他不但從蜀地運來井鹽販賣至各地,還順道從滇藏的邊疆地帶轉運煙草,再銷往沿海各地,大賺其錢。

  「最後我拿著這筆銀兩來到京城。」餘恨知回憶道。「剛開始的時候,毫無頭緒,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最後乾脆拿來買房子買地。」

  這是他真正發跡的開始,炒地皮致富。

  「幸運的是,同年好幾個縣城剛好都一起鬧饑荒,一些有錢大爺怕自個兒的財產會被饑民劫光,紛紛攜家帶眷來京城定居,我就趁此機會將我手上的房產脫手,跟著又大賺一筆。」只能說運氣一來擋都擋不住,做什麼賺什麼,點石都能成金。

  「之後我又開了幾家賭場也一樣賺錢,做什麼事樣樣順利。」所以他才能在短短八年間平地起高樓,甚至蓋了全京城最大的藏書閣,用以誇耀財富。

  「你這些錢,都是用命換來的。」上官雲中聽完所有故事,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他要錢不要命。

  「這年頭命不值錢。」他心甘情願。「我要是怕喪命的話,這一輩子都只能任人踩在腳下隨意踐踏,我寧願沒命也不要失去自尊。」他的前半輩子就是在毫無自尊的情況下度過,那段日子說多慘,就有多慘,他絕對不要再回頭過那樣的生活。

  「結果你獲得了自己的尊嚴,卻剝奪了別人的尊嚴,你不會覺得很諷刺嗎?」她佩服他不服輸的精神,卻無法苟同他的做法。

  「什麼?」餘恨知壓根兒不曉得她的意思,他什麼時候剝奪別人的尊嚴了?

  「你開賭場,就是在剝奪別人的尊嚴。」上官雲中義正辭嚴地指責餘恨知。「染上賭癮的人根本沒有尊嚴可言,你這不是在害人家嗎?」

  她這話或許過重,卻不無道理。賭博本身就是一件壞事,什麼小賭怡情,大賭興家,根本就是屁話。他見過太多為了「賭」字身敗名裂,甚至去偷去搶,最後流落街頭的可憐蟲,那些人根本毫無尊嚴可言。

  沒想到自己為了翻身,竟剝奪了這麼多人的自尊,他真是該死。

  「你說得對,我不該剝奪別人的尊嚴,明兒個我就吩咐底下的人,把所有賭場都關了。」再也不要害人。

  「咦?」他突如其來的宣示讓上官雲中愣住,以為他在說笑。

  「你不信?」這也難怪,賭場是一門獲利甚钜的生意,沒有多少人會輕易放棄。

  「我是不信。」她不諱言她不相信餘恨知有這種勇氣,一刀砍死自己的金雞母。

  「要不要來打賭?」都說放棄賭了,餘恨知還動不動就想同她打賭,難怪她搖頭。

  隔日,餘恨知一聲令下,京城內大小賭場總共六家,如數關閉。

  當上官雲中得知這個消息,除了小嘴微張,驚訝不已之外,心頭並湧上一股甜蜜的暖流。

  他真的關閉賭場——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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