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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女僕嬉鬧的聲音離她越來越遠,囚禁她的牢籠也越縮越小,壓得她無法喘氣。

  「在想什麼?」

  賀英燁即是囚禁她的兇手,困住她心靈的人。

  「沒想什麼,只是覺得府裡面很熱鬧。」大家都在準備過大年的事,跑來跑去就像是翅膀斑斕的花蝴蝶,在一片雪白中特別顯眼。

  「既然覺得熱鬧,為什麼不去和大家聊天?」還要獨自神傷。

  「是你自己要我沒事兒別踏出房間,免得替你招惹麻煩。」她淡淡地說出他先前的交代,怎麼都無法撫平內心的創傷,他竟然想把她給別人。

  「你真聽話。」賀英燁走到棄兒面前,仔細觀察她臉上的表情,沒有抱怨,只有一絲看不見的傷痛。

  「我一向如此。」棄兒的微笑中帶有太多無奈,命運沒有給她太多選擇的權利,好像別人塞給她什麼,她就得接受什麼,唯一一次的叛逆是主動找他,如今看起來也是失敗,他根本不在乎她。

  他不在乎她嗎?

  看著棄兒一天比一天還要嬌豔的雪顏,賀英燁仿佛看見白色的牡丹花張開了華麗的花瓣,不久就要驚豔全世界。

  他不在乎她嗎?

  恐怕他是太在乎了,才會憂心忡忡鎮日不安。

  「有時候我真希望你不要這麼聽話。」讓他不安的原因,不只是她有如毒藥般的吸引力,還有她高深莫測的心情,他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你希望我反抗你嗎?」她還是那句老話,並期待得到同樣的回答。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令棄兒訝異的是這回賀英燁的答案居然不同,可以說是大翻盤。

  「我必須承認,我越來越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他既想要她全然臣服,又害怕自己擁有的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自從當日她險些被楊子豪帶走以後,他就一直存在著這樣的恐懼,且隨著時間的腳步,心中的恐懼越積越深。

  他真的很害怕。

  捧起棄兒的臉,深深地吻她,賀英燁決定以實際行動掃除心中的疑慮。他想要碰觸她的心,她的靈魂,不想她身體的溫度慢慢冷卻掉,他想要保有她全部的熱情。

  侵略性十足的吻在賀英燁捧起棄兒小臉時瞬間落下,如同燒紅的烙鐵烙進她的唇腔之間,在她的心上烙下永恆的姓名。

  其實賀英燁也想過要改變。

  他想傳達些什麼呢?也許是說不出口的愛,也許是已經被她佔據的靈魂。

  棄兒照例在歡愛過後便背對著他縮在床角,躲進自己的世界,讓他無法觸及。

  「你在想什麼?」他問過千百次同樣的問題,亦千百次得到相同的回答。

  「沒想什麼。」只是想念洪江的一切,她在這裡好像外人,連氣都不敢大聲喘一口。

  「你想出去走走嗎,到花園散步?」也許心情會好一些。

  「不想。」花園再美,也是人的手打造出來的,不如洪江的風景自然闊麗。

  賀英燁深深的歎氣,不曉得拿棄兒怎麼辦,她最近似乎對什麼事情都沒興趣,連讀書也沒勁兒。

  是因為他嗎?是因為他差點把她給楊子豪,借此表達無言的抗議?

  「你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嗎?我買給你。」沒辦法跟她低頭說對不起,賀英燁只得用禮物補償對棄兒的虧欠,卻形同打她一巴掌。

  「我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只除了他的心,但他給不起,她也要不起。

  「還是你想看什麼特別的風景,可以告訴我。」賀英燁碰棄兒的軟釘子碰到怕了,她比他想像中倔強千倍。

  想看的風景?

  棄兒的腦中倏然掠過洪江的燈市,每年的元宵節,燈市的主事人都會請戲班子唱戲和施放煙火,那是她最歡喜的時刻。

  她搖搖頭,不認為賀英燁會真的帶自己出門,他根本以她為恥,怕人家嘲笑身邊帶了個戲子。

  賀英燁見狀重重歎一口氣,伸出手臂想將她的身子扳正。

  「紅桐——」

  「喀喀喀。」

  門外突然傳來的敲門聲,打斷賀英燁伸手的動作。

  「誰?」好大膽敢打擾他。

  「少爺,是我。」總管語帶歉意地在門外喊道。「鋪子的大掌櫃托人傳話,說是請您到鋪子去一趟,有重要的客人來訪。」

  現在是油號最忙碌的時刻,照理說賀英燁應該留在油號接見各分號來的掌櫃或是油商,他卻時常找機會溜回來。

  「跟大掌櫃說我馬上過去。」賀英燁蹙緊眉頭瞪向門外,幸好有門板擋著,總管才沒平白挨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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