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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同樣身為男人,屬下能理解您的想法。」換做他也會覺得尷尬。「但是她既然能夠包容變傻後的您,當然也可以接受現在的您,您無須想太多,心情何妨放鬆一點兒?」

  「你不懂,說不定她還比較喜歡我變傻。」他喃喃說道,想起她是多懷念那個小男孩。

  「啊?」這次換楊忠呆愣。

  「她很愛那個小男孩。」他苦笑。「雖然無法理解她為什麼這麼愛那個小男孩,但是拜她的妙手之賜,我永遠不可能再變回那個小男孩。」

  他已經痊癒,再也沒有變傻的可能。

  「所以現在您是在煩惱,無法再變回那個小男孩?」楊忠更呆了,無法想像他們兩人之間的互動究竟怎麼回事?謎團呀!是也不是,他很煩。「總之,這件事再等等,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他還想再沈澱一陣子,不想立刻就面對花橙倩。

  「好吧!」搞不懂。「屬下不再催您。」

  季玄棠以為他有足夠時間準備好面對花橙倩,沒想到隔天抵達京城的馬車,卻給他帶來壞消息,讓他不得不提前採取行動。

  「這些都是什麼?」當楊忠看到塞滿整輛馬車的書本,都愣住了。

  「是花姑娘要還給季公子的書。」負責送書的駕車小哥答。「您能不能在這張條子上具名,就說您確實有收到這些書,我好拿著條子去向花姑娘領錢。」

  「……等一等。」楊忠回神。「你先不要把書卸下,我去請少爺出來。」

  「喂!」

  楊忠不理年輕人急切的呼喚,跑進屋去跟季玄棠報告這件事,這次換季玄棠沖出來。

  「什麼,她竟然送回這些書!」該死的女人,做得可真絕,竟然連他最後的希望都給斬斷。

  「少爺,怎麼辦?」楊忠問。「還要再等一等嗎?」等他收拾好心情……

  「等什麼等?」季玄棠氣得詛咒。「咱們現在馬上出發到羅新鎮,我要去找那個女人算賬!」算賬,算什麼帳?恐怕他只要一見到她,話都說不好了,還能算什麼帳?

  「是,少爺,屬下立刻去準備。」楊忠不敢笑出聲,再怎麼說,季玄棠還是他的主子,雖然性格改了大半,還是不能冒犯。

  「可惡!」季玄棠氣得踢馬車洩憤,惹來駕車小哥抗議。

  「這位爺,這車我可是要還給人家的,請您別亂踢。」駕車小哥教訓他。「還有,這些書你們到底要收不收?不收的話,我可要賣給專收舊書的鋪子了。」

  「你敢!」季玄棠氣不過,有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挫折感,全怪花橙倩那個女人,沒事幹麼還他書?

  「楊總管!」他氣得大叫總管。

  總管聞聲立刻從屋子裡頭跑出來,問他有什麼吩咐。

  「把這些書統統給我搬進書庫放好,一本都不能少。」

  「是,少爺。」總管趕緊吆喝下人搬書,不一會兒就把馬車清空。

  「可以了吧?」哼!

  「等一下!」駕車小哥叫住他。

  「又有什麼事?」他皺眉,快要發火。「在這邊畫押。」駕車小哥指指手上的條子。季玄棠生氣地奪過駕車小哥手中的毛筆,隨手寫下他的大名。「拿去!」可惡,居然還要他親自簽收,什麼跟什麼!

  「謝謝季少爺。」駕車小哥愉快地接過毛筆,將簽收條折起來放好,然後駕著馬車一路吹口哨回家。

  「楊忠!」他若是不找那個女人問清楚,枉生為男人。

  「少爺,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楊忠已經把快馬牽來。

  「現在就走!」這回季玄棠自己騎馬,發誓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抵達羅新鎮。

  一路上季玄棠都繃著臉,以往楊忠遇到這種情況都會膽顫心驚,這次卻高興到想要抿嘴偷笑。

  他的主子,越來越像正常人。

  雖然也有不少人認為他以前那種陰晴不定的個性很有魅力,但他私底下認為,是因為他的環境造成他乖張的個性。如今環境改變,他的個性也就改變,沒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

  楊忠是楊總管的兒子,打小在季府長大,可以說是陪著季玄棠一起成長,是最瞭解同時也最同情季玄棠的人,他沒有什麼願望,就只希望季玄棠平安快樂。

  「喝!」在連續趕了一天的路,差點兒沒有累死身下的馬以後,主僕兩人終於抵達回春堂。

  季玄棠跳下馬的第一件事,就是沖進回春堂找花橙倩理論。

  「花橙倩!」

  「季少爺,看病嗎?」

  他原本想直接沖進內院找人,沒想到她就站在櫃檯後面算賬。

  季玄棠立刻冷靜下來。

  「有點小毛病想請花大夫診治,不曉得花大夫有沒有空?」他朝她慢慢走近,在櫃檯旁站定,一如那天他無聲無息出現櫃檯邊嘲笑她算錯帳,當時她氣得半死,今天生氣的人換做是他,她為什麼還他書?

  「如果有病的話,我一定醫。」她手中的算珠撥個不停,似乎不打算抬頭看他。

  他伸手壓住算珠,平靜地問。

  「心病醫不醫?」說這話時,他的眼神非常認真清澈,就像是成年後的季玄棠和那個小男孩的綜合體,兩個人都是他。

  「京城沒有更好的大夫了嗎?」她試著扳動被他壓抑住的算珠,卻贏不了他的決心。

  「我的心病,只有你能醫,就算換再好的大夫也沒有用。」直到此刻,他才敢對自己承認,說要找她算賬都是藉口,他從頭到尾就想見她,只是欠缺勇氣。

  「放開。」她試著不被他的話打動,她都已經答應自己,再也不要和他扯上任何關係,為何見了他還是免不了心動和心痛?

  「我不放。」放了她就會像蝴蝶一樣飛走,現在的他已經不再像小時候,可以吸引蝴蝶停在身上,她是今生唯一為他停留,也是他唯一想捕捉的蝴蝶。

  「你不放,我放。」但對花橙倩來說,她早已放棄對他的夢想,他的世界太複雜,充滿豪門恩怨,遠遠超過她所能負荷。

  「橙倩!」眼見實在攔不住她,他乾脆將她一把摟進懷裡,低頭吻她。

  花橙倩拎起拳捶打他的背,但他實在摟得太緊,她連想伸手都很困難。

  這是她睽違已久的吻,充斥在她耳鼻的,也是她熟悉的味道,此刻摟她吻她的人是季玄棠,她傲慢的情人,也是她想要逃避的對象。

  「你為什麼不留一句話就默默地走,你不知道那有多傷我嗎?」他之所以遲遲不來找她,是因為他在賭氣,她竟然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離開他身邊。

  「因為我不想留下來看你鬥自己的叔叔,我天生就不是一個愛爭鬥的人。」所以她一旦確定他平安無事,馬上離開京城,看起來很無情,其實是為了保護自己。

  「如果我說,我有饒過四叔,你會不會好過一點兒?」他沒想到她竟為了這個理由離開他,果然是醫者父母心。

  「玄棠……」她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放過他四叔,他可是一路追殺他的人。

  「該死,我的心腸好像也開始變軟了,這都要怪你。」他取笑她驚訝的表情,右手順著她的長髮,喃喃低語。「和你混久了,好像很容易感染到你那些壞習慣,動不動就饒過人家,動不動就拿錢出來義診,越想越不對。」

  「有什麼不對?」她不認為。「你本來就是一個天真善良!啊,對不起,我忘了你最討厭人家提起那個時候的事。」

  「沒關係。」

  他再一次做出令她吃驚的事!接受過去。

  「在你把針紮進我的頭頂之前,我確實是很天真善良,只是有點笨,笨到我自覺無顏面對你。」兩次變傻都讓她遇個正著,最近一次還是靠她的機智才保住他這條小命,說不氣惱是騙人的,然而經過這些風風雨雨,他已經學會坦然面對,也算是有所成長。

  「傻瓜。」他不提就罷,越提她越難過。「你是為了保護我才變傻的,我才應該負起全部責任。」

  「所以你更不能放棄我。」她心裡想什麼,他一清二楚。「你也曉得,身處在季家那種環境之下很容易使人變壞,這個時候你更需要在我身邊,時時提醒我保持天真善良,以對抗那個惡劣的環境。」

  能把京城最大家族說成惡劣的環境,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別人了吧!

  「更何況,你跟我打過勾勾,說好當一輩子的好朋友,怎麼可以爽約?」他要和她當的不只是好朋友,還是好情人、好夫妻,只要她能夠答應他的求親。

  「可是你不是……」

  「我全記起來了,橙倩。」他表情嚴肅地阻止她說下去。「多虧你的妙手,我想起了一切,我要為此而感謝你,謝謝你幫我找回失去的十二年。」

  「你是說……」

  「我想起你了,橙倩。」他笑得好溫柔。「我想起我是如何地把花戴在你頭上,你是如何的!」

  「玄棠!」她感動到把他抱緊,眼淚不停地往下掉,這次不是因為傷心難過,而是開心。

  「對不起,橙倩,我答應要永遠記得你的,卻把你忘了。」他是天底下最該死的混賬。

  花橙倩搖搖頭,喜極而泣。

  「只要你能夠回想起來,我就很高興了。」她想念許久的小男孩又回來了,真好。

  「那麼你能答應,永遠陪在我身邊嗎?」他看起來好委屈。「只要我開始變壞,你就拿針紮我,把我紮成傻子。」妙手回蠢。

  他所提出的要求,基本上是不可能辦到的事,但為了他,為了她親愛的小男孩,她願意試試看。

  「可是,如果我答應了你的請求,回春堂就沒人照顧了。」他一定會要求她跟他一起回去京城,不可能讓她留在羅新鎮。

  「這……」這確實是個大問題,怎麼辦才好呢?

  「不是還有我嗎?」

  就在他們煩惱找不到解決方法之際,一道輕柔的聲音飄進他們的耳裡。

  「橙藜!」

  「我來繼承回春堂,你儘管放手飛翔吧!」她笑得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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