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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身子仍有些疼,但已不像之前那樣難受了,那種好似手腳都不是自己的感覺和腦中沉甸甸的感覺都消退了許多。

  他嘗試緊握了下手,有些笨拙,但已不再是那麼難以掌控,精神也好些了。

  自上次發作後,他醒過許多次,不過每每都維持不到一個時辰,便就又累得昏睡過去。每次醒來,他都期盼有人待在他旁邊,卻什麼人也沒有……

  遊少觀閉著眼,讓思緒清楚些,他想起了受傷那天的事情,想必是那刀上喂了毒,他才會這樣昏睡了好幾天吧?

  好了,沒事了,別使力,也別說話,一會就不疼了。

  上回,在他半夢半醒之間,似乎聽著這麼一句話,那聲音低低柔柔的,讓他有股說不出的舒服。

  印象中……說話的那個女人有著一張極美的面孔。

  她會是誰呢?是他的妻子嗎?

  遊少觀扯了下嘴角,為自己的猜測感到可笑與不敢置信。

  她何曾這樣同他說過話了?她一向是以持平冷漠的語調同他說話……甚至,盡可能地別同他說上話。

  她那副模樣擺明像在說著:「說什麼?我同你無話可說。」

  她是他見過最難相處的女子──那樣地拒人於千里之外,冷硬的脾氣讓人不敢親近,逼著他得用更冷硬的態度去面對她。況且,她極力無視於他的存在,又怎麼會這般殷勤照顧他?

  她不可能花心思在他身上。

  一陣腳步聲遠遠地便傳入他耳中,四周很靜,他能夠很清楚地聽到那輕巧的腳步聲一路踏進了房裡。

  來人似乎將什麼東西放在床邊……是水盆吧,他聽見水聲及擰帕巾的聲音。

  接著,那條溫熱的帕巾覆上了他的臉,輕輕地、仔細地抹著他的臉頰及頸子。

  那動作很是細心,連頸後及頰側都沒有遺漏。

  是誰呢?

  帕巾離開他,又是一次洗擰的聲音。

  這次,那人輕握住他的左手,抬起他的前臂,挽高了袖子,將帕巾覆上了他的手,仔細地擦拭。

  是他的妻,他不得不承認。因為他深知這般柔嫩冰涼的掌心,不屬於村裡那些粗壯的女子。

  他……為何感到有些喜悅?

  是否因為他有著期待呢?期待朦朧意識中的那人真是他的妻子,期待她有著那樣溫柔的時候……

  或許,他早認定了吧,那樣美麗的臉蛋,細緻的五官,只屬於、也只能屬於他的妻子……

  這樣的證實,著實取悅了他,卻也令他驚訝,接著在心頭溢起了一陣酸澀且難以形容的感覺。

  他所熟知的……至少他自以為熟悉的鳳語箋,應該是會找個人來照顧他,自個兒看她的書、繡她的花兒去的人。怎會在此時此刻站在床邊……「服侍」他?

  他的妻子是個細心聰明的女人,這是他一直心知肚明的。

  他坦誠他欣賞她的聰慧,但他討厭她那冷硬的態度──那副高傲、不可一世、絕對不讓自己居於劣勢的牛脾氣。

  她那些不願居於劣勢的行徑,包括她會做好每個賢妻良母應盡的本分,料理好所有的家務,燒了一手連他雖然悶著頭吃,卻無法不在心裡頭讚歎的好菜,她甚至連兒子也生了……

  她完美得像是要讓他愧疚一般,讓他覺得她實在不甚討喜,每每想起她,便揚起一陣心煩。

  在游少觀尚閉著眼在腦子裡回想鳳語箋令他生厭的行徑時,她已完成了所有的動作,端起水盆往外走。

  但……如果她不是生來就這般冷漠呢?

  待腳步聲遠去,他才睜開眼,看向方才因掀動而仍晃動著的布簾,一向被冷漠佔據的眼,頭一次佈滿了複雜的神情。

  三天了,遊少觀始終耐著性子躺在床上。

  一方面、在房裡沒人的時候,他可以藉機讓許久沒動的手腳更靈活些;另一方面,他讓自己默默地接受著一樁樁「意外」。

  鳳語箋喂他吃藥、在他耳邊低語,沒事兒就坐在他床畔發愣、給兒子做新衣、看書……

  怎麼?她沒其他地方可去了嗎?就這麼、這麼……「守」著他……這不是那些恩愛夫妻才會有的行徑嗎?

  難道她是要做戲給誰看?她一向不在意別人怎樣說她的,不是嗎?再說,村裡沒有人不知道他們倆不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他在床上躺了三天,想了一些可能會讓他的妻子像換了個人似的緣由,卻又被他一一推翻,然後更加煩躁。

  為什麼這女人老是能惹得他發火?不論是現在也好,過去也罷,他似乎無法掌控她的情緒,但她輕易地就能激怒他。

  他甚至懷疑起是否因為自己中了這毒,所以容易動肝火。

  另外,他還有一個疑惑──她哪兒來的藥?

  村裡的大夫背叛他們,現下恐怕是在郁央國享福吧!那是誰來醫治他?他受的傷應當不輕,還中了毒,難道說賈鄉和秦世良下山擄了個大夫……

  還這麼猜想著,他突然憶起前幾日,鳳語箋似乎搭著他的脈……

  她懂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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