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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而我擔心的是,若訟卿真有這個膽量和鬱央來真格兒的,表示他們已有萬全的準備,恐怕是場硬仗,但這還是小事……萬一……」他用力地抿了抿唇,一雙眼浮上駭人的警戒。

  「萬一,不是訟卿那兒出了亂子,是鬱央內有人作亂,那事情就棘手許多。這人是誰、為何要這麼做,我們一點底都沒有。現下周肅已經失去理智,我也只能同你一人提起……說真的,箏兒,我這趟去鳳興,沒有把握……」

  「不!」她伸手壓住他的唇,哭得更厲害。「我不要聽你說這些!」

  他是郁央最勇猛的武士,他是萬夫莫敵的郁央大王子,她不要聽他說這樣的喪氣話,她要聽他承諾自己會平安回來,哪怕是騙她也好……

  「你聽我說!」他咬牙,拉開她的手,橫了心地繼續說下去。以為自己說得快些,悲痛就能夠減輕一點。「我離開後,你馬上讓白萱收拾東西,這府裡都是我信得過的人,車我備在門後,你儘早離開……」

  「爺……」

  「箏兒你明白為什麼我這樣要求!」他揚聲道,第一次對她大吼,像是警告、像是斥責,卻又是滿滿的心酸。

  此刻他恨自己一點力量也沒有,他恨面對這樣的巨變時,他卻沒有力量去改變什麼!

  他何嘗不是恐懼的?他或許……保不住她啊……

  「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夏允箏早已泣不成聲,勉強擠出了幾句話,為了讓他心安。

  她想嚷著說不的!她想要他讓她隨著一起去鳳興!

  大不了一死……

  她怕,她真的怕。她想起了前世的那一夜,也是這樣的場景,無助、無奈、無所適從……但她不要選擇舉刀自刎以斷其顧忌,她聽他的,她知道活著就有希望,活著或許就能夠再見上一面……

  所以她答應他,她答應他保重自己……

  曹熾摟過她,捧著她的臉蛋,雙眼緊閉,同她兩額相抵,很用力地碰觸著,哪怕她疼……

  「我走了。」他聲音很輕,像是飄忽在空氣中的幻覺。「記得我所說的,記得你答應過我。」

  然後,放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留下滿室的不知所措和悲鳴的風聲進進出出。

  「如今王府外燈火通明,鳳興一直來人催促,周肅大人早大王子一步先往鳳興城上。據言太子大怒,非要出兵討伐訟卿不可。」白萱一邊為夏允箏收拾細軟,一邊細聲說著。

  夏允箏沒應聲,死白著一張臉,拿著衣物的手也是顫抖的。

  不知為何方才看到曹薇一行人遇害的慘狀,一直縈回在她腦海中,那樣血腥、那樣讓人不敢直視……

  到最後,她甚至分不清那落在地上的鮮血代表著什麼,只知道那樣的景象讓她忐忑……

  她想起上回曹熾同太子上長石苑狩獵的情景,她那時也是不安的,卻仍然能安慰自己穩下心緒……但現在的她,是全然的恐懼,完全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

  「箏主兒,鳳興那兒的人隨大王子走了,外面靜了,咱也快些出發吧。」一名婢女進來,悄聲地道。「車已在外頭備妥了。」

  白萱在前頭掌燈,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繞到府外,白萱陪著夏允箏上車,並問著駕車的車夫。「張哥,那我們是上哪兒去?」

  駕車的老張是個老實人,可一向溫厚的笑臉也不復見,換上一臉沉重,低聲回答。「大王子交代,往南行,那兒繁華,較易隱藏身分。」

  夏允箏緊握著手中的玉避邪,不知何故,心中那份恐懼依然揮散不去。

  馬車向前行,在一向寂靜的路上敲響了一個個的馬蹄聲。

  一路上有些顛簸著,她的心思飄得好遠好遠。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回過神,聽著車外陣陣的馬蹄聲越來越靠近。

  「停車!停車!」外頭有好幾個人叫嚷著,兇狠地命令道。

  夏允箏一雙像是浸入絕望的雙眼對上了白萱的驚惶。

  不用掀開簾子,夏允箏也知道他們被包圍了,胸中那有如鼓聲般的心跳如今敲得更響了,咚咚咚咚地猛力直擊著她。

  她聽到老張拉了韁繩,同他們叫嚷著,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

  但或許……根本就沒有猜測的必要。

  一個黑影在車簾外停下,有人笑了兩聲,那聲音油膩得很。「箏主兒,請隨我們回去吧。」

  或許是他多慮了。

  曹熾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大殿裡,他眼前的太子憤怒外張,這他能瞭解,當他看到曹薇的屍首時,那股悲憤橫在心頭,除了恣意宣洩憤怒以外,實在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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