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親小泡芙(3)_童瞳

三

　　他要她多聽一些古典音樂陶冶性情，她卻愛聽俗又有力的台語電音舞曲，還邊唱邊帶動作，第十台。

　　細數霍小嬌十種讓他覺得台到受不了的惡行，夏聖棻在旁聽了挑眉努嘴，相當不能認同。

　　「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我聽她哥哥說，她現在變得很有氣質，你不要老把對她的印象停留在過去，女大十八變，你沒聽說過嗎？」那不過是人生過渡期，就像青少年的叛逆期。夏聖棻信誓旦旦，霍小嬌不會持續走這路線。

　　「那你應該也有聽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牛牽到北京還是牛這句話吧！」夏聖卓說道。

　　「還沒看到人之前，不要有先入為主的觀念，你曉得人家上來臺北，是準備做什麼嗎？」說出來肯定嚇死他。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是應徵檳榔西施吧？」台妹能做的工作應該不多。

　　「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她是打算參加空姐補習班，然後進航空公司當空姐。」

　　車子突然打滑，差點街上紅磚道，夏聖卓趕緊抓穩方向盤。剛剛怎麼會突然閃神，像是鬼打牆？「等等，老姊，你剛剛說什麼？那個台妹，她……要當什麼姐？」

　　夏聖棻咬牙，要是讓霍小嬌看到他的表情，肯定抓狂。「空姐，飛機上的服務人員。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看不起人，你都可以創造出你的健身王國，為什麼人家就不能考空姐？」

　　「我從國中開始就是資優生，還跳級念大學，我一路從研究所念到碩士還有博士，畢業後，我專心于健康管理的領域，我眼光卓越、看准商機，小心投資、大膽革新，一路走來腳踏實地，能擁有今天也是名正言順、實至名歸，而霍小嬌呢？她從小就不愛念書，講英文好像鴨在叫，在學校裡操行極差，大掃除溜第一，ㄠ學妹幫她抬便當，跟老師說話沒耐心，這種人要是能當空姐，那這家航空公司的素質也未免太差了吧！」不是他刻意看扁她，所謂見微知著，從這些小地方，他就能篤定她跟這行業絕對是無緣。

　　「別說了！」夏聖棻用高八度的嗓音喝止弟弟的批判。「你全說錯了，人家霍小嬌現在是既美麗又大方，懂得打扮又善解人意，對人客氣又有禮貌，還有人家英文好得很，還當場秀了一段……」

　　「等等，你剛說什麼，當場秀了一段？你不是才從美國回來？你跟她見過面了？」這話中暗藏玄機，這叫做「吃快弄破碗」，說溜嘴了吧！

　　夏聖棻當場傻眼。天啊，她真是笨到極點，說好不把自己跟霍小嬌事先見過面的事說出來，誰曉得……

　　這下可好，以她對她老弟的瞭解，接下來肯定是一連串的強力質詢。

　　「我……我是說在電話裡……」

　　夏聖卓搖頭。「不對，你說當場，當場就是面對面。說，你是不是未經過我同意就先斬後奏了？」這種事是她老姊的拿手絕活。

　　夏聖棻心虛，自轉空調。「你這冷氣怎麼都不冷啊？」

　　「老姊，這已經是開到最大了。」

　　兩眼圓瞠，她裝傻、裝迷糊。「哦，是嗎？」

　　「別給我扯開話題，你老實說，事情或許還有商量空間。」他得把真相從她嘴裡逼問出來。

　　夏聖棻的眼珠子像燈泡一樣亮了起來。「是嗎？你是說你願意把我睡的那間客房，讓給她睡了嗎？」

　　「你該不會在暗示我，她已經住進去了吧？」夏聖卓右掌心一攤。「把我給你的晶片鑰匙卡拿來。」

　　那是他配給她的居家鑰匙，是為了讓老姊和她那一家子的人回臺北時要找地方住，就可以去住他那，不需要跟他報備。

　　沒想到給她方便，她卻當成了隨便。

　　「我、我沒帶……」她說話像蚊子叫，頭低到不行。

　　這女人從美國回來會沒帶鑰匙卡，騙鬼呀！

　　說完，只聽見夏聖卓說了一聲「完了」，然後車子就像火箭似的快速沖了出去。

　　夏聖卓的住所，是在仁愛路精華區的樓中樓獨棟別墅特區，這裡住的都是一些科技界龍頭老大或是政界重量級的人物，能入住此處，當然也得要有一定的身份及地位。

　　進出此處，都得要有專屬晶片卡，每戶人家都有一定配額，如果要多辦幾張，必須經過申請，以確保住宅的品質與安全。

　　夏聖卓拿給老姊的晶片卡，是只要拿出來給保全檢查就能得以通行的，所以，要是他猜得沒錯，那個台妹現在肯定是在他家，而且用鯊魚夾夾她的一頭亂髮，並且坐在他昂貴的義大利沙發上，蹺著她的腳指頭，擦著從夜市買來的廉價腳指甲油。

　　天啊！光是想那畫面就讓他幾乎暈倒，也許她並沒有在擦腳指甲油，而是盤著腿在那抽維珍妮涼煙，邊講手機，邊看三立的「金色摩天輪」。

　　不管怎樣，他已經嗅出他的屋子已有濃濃的台味，再看看他老姊，就跟冷氣機一樣安靜無聲，那個表情豈不表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車子很快駛進車庫停妥，當他把門一開，正準備用最不客氣的語氣訓人時，鼻子裡傳來的，竟是一股熟悉的奶油香味。

　　濃郁的香氣喚醒他年少時的記憶，那是一種怎樣也忘不了的味道，記得每次他放學回家，霍小嬌就會把他最喜歡的冰泡芙拿到他家給他。

　　他最忘不了那道地松綿的芋頭口味，還有清淡爽口的抹茶口味，尤其在炎炎夏日的時候吃上一口，立刻就涼滲入肺，全身感到無比舒暢。

　　那泡芙和市面上所賣的截然不同，主要是因為霍家的菲傭麗塔是從她自家外婆那邊學的，她說菲律賓曾受西班牙人統治，所以這泡芙口味是當年她外婆嫁給西班牙籍的外公時，跟著他們學會的。

　　因此在製造過程中，很多都是承襲古法，當然和現在市面上所賣的不同。

　　能吃到這麼特殊且帶有南歐口味的泡芙，在當時對夏聖卓來說，是件相當幸福的事，只可惜隨著歲月流逝，當霍小嬌慢慢成長，開始成熟懂事時，她再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做泡芙，每當他看到她跟一群台妹，打扮得花枝招展，坐在拔掉消音器的摩托車上，從他身邊呼嘯而過時，他就對她大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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