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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岳陽幫蒔晴打理完打佯的瑣碎事務,發現一連下了一星期的牛毛細雨終於停了,就連久違不見的月娘也露出來亮相。

  他站在騎樓下,仰望星空,好一會兒之後轉過頭,對著蒔晴說道:「仔細聽,看有沒有聽到什麼?」

  蒔晴聽得霧煞煞,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完全無法理解。

  「聽什麼?」她認為可能是自己的程度問題,所以問得很不好意思。

  「有沒有聽到嫦娥說,她請雨神婆婆先把那套灑水系統關起來,讓凡間暫時不要下雨,她告訴婆婆,說有一對七年不見的朋友,想在月光下散散步、聊聊天,成全一下他們好不好?」

  蒔晴被他一逗,竟然笑了出來。「所以雨神婆婆答應了?」

  岳陽看著星空,很肯定地開口,「嫦娥點頭,還比了一個oK的手勢,你沒看見嗎?」

  「你的眼睛真不輸給天文望遠鏡,還能看見她比oK?」

  「她說,她是中國人,原本她也不懂得什麼叫oK,是一位老外教她的。」

  「老外?」蒔晴越聽越有趣。「月亮上頭怎麼會有老外?」

  岳陽很篤定地點頭。「有,她說在三十幾年以前,有個老外叫阿姆斯壯,他問嫦娥讓他插一支美國國旗在上頭,o不oK,嫦娥說她不懂得什麼叫oK,阿姆斯壯就跟她說,是問她好不好的意思,從那次之後,嫦娥就知道什麼叫oK了!」

  蒔晴搖搖頭,覺得太荒謬,掰得漏洞百出。

  「要是連oK都不知道的話,那他們兩個要怎麼溝通?是阿姆斯壯懂中文,還是嫦娥會說英文?」

  「我想……他們會用電子翻譯機,直接用按的來溝通吧?」

  蒔晴又笑了,這麼多年,她好像從來都沒被誰逗笑過,就連每天會跟她碰面的小龍,也從來沒說過什麼笑話逗她。

  下了許久的雨終於停歇,潮濕的空氣反而讓人神清氣爽,霓虹燈管被雨水洗刷,顯得更為明亮。蒔晴偷偷瞄看岳陽,發現在月光下,他就像是從不知名的國度,偷偷翻牆跑出來的王子,意外地遇見她,然後跟她說一些會逗她開心的奇妙故事。

  好像在作夢喔,只有在夢境裡,才會有這樣清新的夜,明亮的月,和朝思暮想的人。

  他看著她,多少往事一一浮現。「小女孩長大了,當電梯門打開那一刹那,我在想,這是哪個部門的職員,怎能長得這麼甜美可愛,那個部門的男職員,每天上班一定很有精神,結果這個念頭不到五秒,就整個破滅了!」他雙手插在口袋,低頭淡笑兩聲,似乎還沉浸在初和蒔晴重逢的那份驚喜中。

  「是……是變醜了嗎?」蒔晴心一驚,不希望是這個答案。

  「當然不是,是因為五秒過後,我的視線就飄到小龍身上,第一個反應,就把你當成是他的女朋友。」

  「這幾年來,小龍幫我們很多忙,像這家店從無到有,他都全程參與,還主動當監工,怕工人敲我們竹杠,怕他們偷工減料,還怕他們偷懶拖時間,多算我們工錢。就連跟銀行借錢,也是他拿他們家的房契去低利貸款,才有錢付押金,付裝潢費,還有買些生財設備,不過……可能是之後太熟,就把他當成家人,反而沒有男朋友的感覺。」蒔晴話說得婉轉,不想在岳陽面前,說出真正沒辦法接受小龍的原因。

  她知道說這些話,可能會傷到岳陽的心,很快再補上一句。「要不是有你把小龍介紹給我們,還有當初救了我們,說不定,我和外公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平心而論,我和外公該謝謝你才對。」

  聽她說這些話語氣平和,就連眼神也是真誠的,絕非恭維之辭。

  「你這樣說,我一點也不高興。」

  蒔晴一愣,她不解地問道:「我是真的……沒怪你啊!」

  「就是因為沒有怪我,所以我才不高興。」岳陽歎口氣,說明原由。「七年來對你們不聞不問,半個月前不期而遇,又讓你們在那麼多人面前丟臉,你應該看到我就劈頭臭駡一頓,說我無情無義,說我冷血自私,而不是用感恩的眼神告訴我,說我做得好,而且還要謝謝我!」

  「你沒有錯,我沒罵你的理由啊!」蒔晴分析。「在我和外公最危急的時候,你都肯下車來幫我們解圍,還交代朋友要好好照顧我們,你既然會做這些事,就表示你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會失去連絡,甚至在你的交接典禮上,說出一些完全不是你會說的話,絕對有你不得已的苦衷,本來我也很不諒解,是自己想很久想通了,當然就沒怪你的理由了。」

  原本,他以為他來向他們賠罪,會被罵得狗血淋頭,沒想到,她不但沒責備他,反倒幫他說話,反觀小龍,和他相交那麼多年,還一點也不瞭解他。

  這可能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女人總是多了那麼一份細膩,還有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的心。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看出你的不平凡,一個小女生,願意犧牲暑假假期,頂著酷熱的大太陽幫外公做生意,從這點不難看出,這個小女孩絕對很懂事,我告訴自己,如果我有能力,絕對會全力助她一臂之力。」他娓娓道來當時的想法。

  「那時候因為家裡因素,短期內就得出國,又生怕你們繼續被壞人騷擾,才會請我最信任的一位朋友,也就是小龍來照顧你們。」

  說到小龍,蒔晴突然想到一件事。「岳大哥,小龍真的是好人,我知道他之所以脫離不了幫派,是因為他重情重義,才會不斷被那些壞朋友利用,我知道他一直很努力要跟他們劃清界線,可是……那個叫老K的大流氓卻死抓著他下放,我……」她越說越激動,好像逮到了律師,就要趕緊向他陳述案情。

  一隻大掌伸來,無預警的將她的小手抓住,溫和且沉穩的聲音隨之而出「放心好了,全交給我,不會有問題的。」

  她感到一道電流竄上,經過神經,透過血液,傳到她全身上下。

  天啊,他的手感覺上很有力氣,掌心的肉很厚實,手指修長但不枯瘦,最重要的是很溫暖,還有質感很舒服,就像在冬夜裡,蓋上一條羽毛被,將全身的肌膚照顧得無微不至。

  雖然被他握著,可以稍稍平復緊張心情,但問題是,看他那樣子,是不是以為那個老K就像是裡長伯那麼好講話,要是他明天真的去找他,會不會有危險啊?

  她皺緊眉頭,為他明天去見老K這件事憂心忡忡。

  「我想……你明天還是不要去好了。」

  「為什麼?」

  蒔晴一臉焦慮。「老K是個大流氓,他手下小弟很多,經常到菜市場收人家的保護費,他自己還開電動玩具店,常常跟人發生糾紛,他不會跟你講理的。」發現他不但不緊張,還笑得很輕鬆愉快,她正色道:「我是跟你說認真的。」

  「蒔晴,你生活太緊張了,有時你要懂得減壓,身體經常處於緊繃狀態,人會越來越焦慮的。」他看看表問:「急著回家嗎?」

  「要去哪裡?」她心臟又開始急速加快。

  「減壓。」

  「減壓?」

  車子開到忠孝東路最繁華的街道,接著繞進一條巷子,最後停在一棟富麗堂皇的大樓門口。

  大門是一扇厚重且有質感的檜木門,兩側牆壁是淺灰色的石磨漆,牆上掛著一個小招牌,上頭寫著——天堂的頻道。

  這裡門禁森嚴,光是門口就站了兩位西裝筆挺的高大男子,一位光頭留著國王胡,另一位四方臉梳著一絲不苟的西裝頭,兩道深深的法令紋讓他看起來更有距離感。

  不過這兩名看似保鏢的男子,一見到岳陽走近,不但沒有粗魯地問些制式問題,反而像是看到熟客,一張臭臉很快轉為親切的笑臉,還十足有禮貌地行了一個禮。

  「岳先生,裡面請。」兩人彬彬有禮,立即讓出走道讓岳陽通行。

  岳陽也回以他們一個手勢,然後帶著蒔晴來到大門處。

  蒔晴發現大門上沒有門把,正要發出疑問時,只見岳陽將臉貼在一旁類似對講機的機器上,然後一道紅光就從岳陽兩顆眼珠子上橫切掃過。

  此動作完畢後,一旁的小洞伸出一台銀色的小模具機,他把左手大拇指放進,三秒後,牆上對講機立即傳出聲音,「岳先生,歡迎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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