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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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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薇死的時候,你不傷心嗎?」桑菟之問,「你從來沒有紀念他。」 李鳳扆微微仰頭,看著異味館二樓樓頂懸掛的華麗掛燈,「死者已矣……我……」他微微一頓,沒有說下去。 「你看過很多人……死?」桑菟之問。 「怎麼這麼問?」李鳳扆回頭,氣息沉澱,卓爾不群。 「沒什麼,就是感覺而已。」桑菟之笑著說,「草薇死了、草薇死了……」他甩了一下頭髮,有種說不出的悲哀的豔麗的風情,「你沒什麼變。」 「我……」李鳳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腕,語氣微微一緩,仍舊溫雅如玉,「我總覺得,他不會真死,你能救他。」 「我?」桑菟之揚起眉頭。 「你吃了他,難道不是為了救他?」李鳳扆的神色不變,慢慢地說,「他再那樣躺下去,才是真的死了,沒有半點希望。」 「我能給你希望嗎?」桑菟之明豔地笑。 李鳳扆微微一笑,「你能給大家希望。」 「鳳扆希望什麼?讓我救人,救草薇,救大家?」桑菟之指著自己笑,微微晃著身體,像能搖落許多花瓣,蹁躚一地風情。 「希望你救人,救草薇,救大家,」李鳳扆停了一停,「如此而已。」 「你自己呢?鳳扆有什麼願望?」 「沒有。」李鳳扆語氣沉靜,典雅溫柔。 那種沉靜,像已經死過,而後複生,索然無味地靜,如一潭精美絕倫的湖水,縱然有蓮花無數,也是紋絲不動,顆顆靜死。 「救大家是很虛無的願望耶,」桑菟之說,「鳳扆不希望自己幸福?遇到對的人,有個美滿的家,過簡單的生活?」 「不必幸福。」李鳳扆簡短地回答,言裡舉步上樓,步態端正,風姿怡然。 不必幸福? 桑菟之抬頭看他走進他自己的房間,每個人都有過去、每個人都有遺憾、每個人都有心結……不知道死心應該還是不應該。但難道不抱期望,死心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人還是要有願望,才能往前走、才會快樂,有些事應該忘記。有些事應該看開、有些事應該期待。 不過自己常常想到很多道理,卻什麼也沒有做到。 桑菟之在樓下望著華麗死寂的異味館,環視了一圈,又環視了一圈。 綠章就要來了。 桑國雪站在風雨巷某個小巷口,春季深夜的寒風自巷口吹過,吹得他全身冰涼,傻傻地站在那裡,他不知道綠章會從哪個方向來,剛才忘記問她在哪裡? 要是在家裡,會從左邊過來。 要是在外面,會從右邊過來。 他從來沒有等過她,只知道手心很冷,胸膛很熱,身體越涼,就越感覺到胸哭跳動的心臟的節奏和溫度。 竟然很緊張。 他從小學第一次上臺演講獲獎以後,對任何人和事就不再感覺到緊張了。 她怎麼還不來? 他看了看手機,才出來兩分鐘,再等一等。 時間極慢極慢地過去,他每看一次時間,都發現才過去十幾秒。 看了十次,終於過去了兩分多鐘,他突然抬起頭往左邊看去——不對!太遲了! 如果她在外面,不會說「我馬上過去找你,你不要走」,她會說「我在什麼時間到,你先喝茶」。何況現在這麼晚了,她不會在外面。 她要是在家裡,這麼短的路,怎麼可能還沒有到? 人呢? 一股強烈的饑餓感突然升起,他從空氣中嗅到了一絲奇異的氣息,非常熟悉的氣味,本就劇烈跳動的心臟立刻如脫韁野馬一樣瘋狂搏動,撕裂胸口的劇痛再度傳來,身體……又在排斤這顆心臟了。 木法雨…… 桑國雪端正嚴謹的臉上充滿堅毅忍耐的神色,綠章……還沒來,一定和木法雨有關。 夜裡點點滴滴下起了小雨,敲打在他原本冰涼的身體上,像一簇簇刺入皮膚的針,疼痛異常清晰,全力排斥他心臟的身體不受控制,他伸出手掌,手指僵硬得無法動彈,張開嘴發不出絲毫聲音…… 綠章、綠章、綠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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