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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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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鳳扆見狀臉色微變——小桑委實不是與人爭鬥的料,這樣的形勢,國雪的神志幾乎已經給木法雨侵佔,輸出力量給他,不是給了國雪,而是給了木法雨!隨後微微一歎,那個人實在……說下了決心要做英雄,到現在仍舊不防人啊。便在他分心之間,他的手掌已經劈上了那顆跳動的心臟,指尖微微一麻——他驟地警覺收手握拳,「你——」 那顆心臟應手破裂,血液噴濺,竟是詭異的綠色。 滿天硃蛾蹁躚散去,有人淡淡地笑了一聲,「嘿嘿,以你之能,為人拖累……」此後遝然無聲,仿佛有人說了句什麼,因為離開得太快,而無法傳入別人的耳朵。 那顆心臟碎裂落地,「啪」的一聲滾出去老遠,那具所謂「木嘉傑」的屍體化成了滿天硃蛾消失不見。桑菟之收起麝月界,放下桑山雪,「風扆,受傷了嗎?」 李鳳扆臉色溫和,他修長潔白的右手食指沾染了一點點黴綠色,因為肌膚潔白,所以十分清晰,「木嘉傑和這顆心臟都不是真正的木法雨,那顆心臟到底進入何人身體,必須好好查查。」 桑菟之卻只看著他的手指,揚眉笑得很明亮,「你受傷了嗎?」 李鳳扆微微一笑,「一點黴菌,不礙事的。」 「你不能把它練化?」桑菟之記得無論是生病中毒,李鳳扆都能很快將自己治好。 「一點黴菌,不妨留著,以記今日之敗。」李鳳扆仍是微微一笑。 桑菟之明亮的眼珠微微上揚,「哦?」他笑得豔豔的,蹲下仔細地看那顆心臟,受李鳳扆掌力一震,那顆心臟外表尚無太大變化,不過四分五裂,內裡卻已全然粉碎,猶如被打糊的肉醬,雜以綠色血液,看起來既噁心又可怖。突然桑菟之伸出手指沾了一點充滿黴菌的血液,在自己手腕上一劃——「啪」的一聲,李鳳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但為時已晚,桑菟之白皙的手腕顯出一道暗綠色的黴斑,李鳳扆長長吐出一口氣,「你做什麼?」 「留著做紀念啊。」桑菟之的眼睛在笑。 李鳳扆一怔,而後淡笑,「你啊你……」 桑菟之側著頭笑。 李鳳扆也微笑,從桑菟之手中接過桑國雪,拍開了他的穴道。 木法雨設下陷講,只是要李鳳扆站上這一點黴斑,這點黴斑,自然不同尋常。 桑菟之已經嗅出,那是「戾」獸的疫毒,和普通毒藥不同,那是絕不可解的毒。 鳳扆為了救國雪,中了不可解的疫毒。 心裡覺得十分痛心,又覺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奇怪地想乾脆就自己也劃一下,那就不會覺得傷心了,所以他就劃了一下。 桑菟之就是這樣的人。 然後他還會笑著對你說「是不小心啊」、「要留做紀念啊」、「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啦」之類的話,一個人回他院子裡去打遊戲。 這樣的人想要救人,希望能給別人希望,要走多艱難的路,下多大的決心,實在難以想像。 李鳳扆從桑菟之手裡接過桑國雪,微微一笑,拍開了桑國雪的穴道。 五 希望 那天顧綠章從鐘商山回來,晚上接到了一個電話。 「喂?鳳扆?」她認得是異味館的號碼。 電話那邊沉默,而後傳來低沉穩定的聲音:「不,是我。」 是我?她驟然呆住,呆了好一會兒,茫然問:「……是誰?」不能辨認那個聲音,因為不可能再聽見,她以為不可能再聽見了…… 「國雪。」電話那邊的聲息有些輕微的紊亂,「綠章……」 「國雪……」她緊緊握著手機,心跳陡然加快,「你還在嗎?你在哪裡?你好不好?我很想你、很想陪你,對不起,那時候我沒有和你在一起,我好後悔沒有和你在一起,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原本以為,無論想通什麼都已太遲,無論做什麼都不能挽回,竟然突然有了傾訴的機會,她不知道電話那頭是不是她太痛苦所產生的幻覺,是不是把任何一個人的聲音聽成了國雪,一隻手緊緊握著手機,另一隻手緊緊握住那只手的手背,她等不及聽到電話那邊的回答,「你在哪裡?我馬上過去找你,你在哪裡?」 「對不起。」電話那邊依然是國雪低沉的聲音,仿佛說得特別沉重,咬字特別清楚。 「什麼對不起?」她一時沒想明白,「你在哪裡?」 「咬了你……我……」他仿佛非常痛苦,卻又一字一字說得特別清楚,「很後悔。」 「是我沒有陪你,我沒有想到……是我對不起你,你在哪裡?我很想你……」她說了從來沒說過的話,曾經以為愛不愛、想念不想念、彼此對彼此有多重要從不需要說出口,但其實不是的……愛戀多少、想念多少,是不是要求一直在身邊,要說一遍兩遍三遍以至無數遍才能一點一點地積累起安全感,才能抒發彼此對彼此的渴求和需要,否則就是欠缺……欠缺了什麼將彼此牢牢牽繫的東西,沒有了深入彼此心靈血脈的東西,分開了之後無法相信彼此安然無恙…… 「我在異味館。」桑國雪的語凋仍舊很沉著,即使帶著一股痛苦的味道,仍舊讓人鮮明地感受到他的確存在。 她呆了一下,這是從異味館打來的電話,他的人自然在異味館,為什麼一點也沒想到?「我馬上過去找你,你……你不要走。」她手握手機,立刻從家裡跑了出去,媽媽爸爸在身後驚訝地呼喚,她應了一聲她去找朋友,而後再也沒有聽見。 鐘商市的夜,如往常一樣黑。 她家距離異味館並不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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