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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身旁的水流淡淡起了一陣異樣,陡然「嘩啦」一聲她出了水面,睜開眼的時候看見一個巨大的魚頭正在落回水裡,「砰」的一聲水花四濺,聲響驚天動地。身下是一層溫暖柔軟的皮膚,抬起頭來,駿馬的眼眸正溫柔地看著她,馬鬢在夜風裡微微地飄,額頭的獨角晶瑩透亮——駮。

  是小桑及時化身為駮沖上空中,她身上都沒有被完全浸濕,可見他雖然沒有看見那東西的「頭」露在水面上,反應卻很快。

  「下來,這裡!」李鳳扆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正在半空中不知所措的兩個人如聞倫音,鳳扆的聲音穩定溫和,在這樣漆黑詭異的夜裡聽來讓人心情鎮定。駮緩緩後退,落到唐川河邊樹林裡。

  那有個亭子,是供遊客休息使用的,桑菟之和顧綠章落到亭子裡,李鳳扆並不在裡面,驀然回頭的時候,兩個人大吃一驚!

  鳳扆白衣持簫,落在了那個魚頭怪物的頭上!

  他穿著一身沒有見過的衣裳,寬袖長袍,右手持簫,川上夜風吹過的時候,他的頭髮並不是很長,但披落在面前卻出奇地有一種「披髮仗劍」的氣息。一掠眼間那魚形怪物因為他這一踏而勃然大怒,「嘩啦」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它整個跳了出來。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怪物……唐川水「轟隆」波濤洶湧,隨著怪物一躍而起,湧起了四五米高的水牆。桑菟之一帶顧綠章,駮帶著她上了亭子的屋頂,堪堪在兩個人上了屋頂的時候,巨大的水浪從亭子裡沖過,兩個人驚魂未定地看著那半空中下落的「魚」。

  一條約莫有二十幾米的巨大的「魚」!

  它和那些「魚婦」不同的是它基本上已經是一條完整的魚,看不出有人的特徵,而從外形上看,像一條尋常的鮒魚。但即使是再平常的魚突然長到平時的幾百倍大小,看起來也是觸目驚心。而它的腹部有一個一米多長的傷口,流著鮮血,不知道是怎麼樣受的傷。

  「乓」的一聲驚天巨響,那條魚又跌入水裡,這下子深深潛入水裡,一下子不見了影子。李鳳扆踏足在它頭頂,隨著它躍起又落下始終沒被甩脫,那魚潛入水裡,他就被帶了下去,也是刹那之間就不見了蹤影。

  「鳳扆!」顧綠章失聲驚呼,他就這麼被那條魚拖了下去,就算他有常人沒有的武功,但也不能在水裡待很久吧?「鳳扆……」她倒抽一口涼氣看著刹那已經吞噬一切的河水,那河水就像在瞬間壓迫她的胸口,即將讓她窒息而死。

  「啊啊啊啊——」就在鳳扆跟著怪魚潛入水裡不見,河水漸漸恢復平靜的時候,這亭子後不遠處有人慘叫了起來,「妖怪——」

  河水退去,黯淡的月光之下,桑菟之和顧綠章都忍不住一聲驚呼——河水退去以後,堤壩上留下了三四個半人半魚的怪物,魚化的程度比高邱武和沈秋雨都高得多,顯然不是今年才被異化的魚婦。不遠處的樹後躲著一個年輕人,被滿地的魚婦嚇呆,跌倒在地上全身瑟瑟發抖,臉色蒼白。

  這……這情形……顧綠章忍不住驚恐之情蔓延上心頭,鳳扆不見了,她和小桑要怎麼面對這些行動快捷的怪獸?何況竟然還有一個路人在這裡,他到底是誰?

  身邊的「駮」突然昂首抖動了一下身體,她一驚:小桑!他想怎麼樣?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桑菟之已經從亭子頂上落了下去,落在了滿地魚婦和那個年輕人面前。

  他想保護別人呢……無端的她湧起一陣淒涼可笑的情緒,小桑……想要保護別人……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要保護別人……她站起來從亭子頂上跳了下去,跌倒在遍是泥漿的草地裡,爬起來的時候滿身污泥,奔到小桑身邊。

  有一條魚婦輕輕地在潮濕的草地上滑動了一下,她情不自禁地隨之毛骨悚然。就在她全身一僵的時候,刹那之間那張詭異的人魚難分的臉驟然已經在她眼前,「啊——」她尖叫一聲,雙手把那張臉推了出去。「啪」的一聲那張臉突然僵硬倒下,跌在顧綠章鞋前,在那張醜陋恐怖的魚臉之後,露出了唐草薇妖豔絕倫的面容。

  小……薇……她喘著氣看著唐草薇,從來沒有覺得小薇是可靠的……從來沒有,即使是現在也沒有!可是——為什麼每當她沒有想到他會來而他來了的時候,她總是莫名其妙地震驚又想哭,就像他其實根本是不必來的一樣……

  唐草薇仍舊穿著那身暗綠色的菊花睡袍,綢緞的衣袖飄拂著,在黑夜中顯得他的手腕尤其的白。他手上握著銀質的錐形匕首,那是打倒魚婦的武器。

  那樹後的年輕人驚恐地看著身前先是來了一匹獨角馬,然後跑來一個全身是泥的女生,最後在魚形怪物撲上來的時候一個衣服古怪的人一揮手,那只怪物就匍匐在地上不動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妖怪……妖怪……你們和河裡的怪物一樣是怪物……」

  唐草薇轉過身,面對著潮濕草地上的那些魚婦,面無表情地說:「以『駮』的力氣、鳳扆教你的方法,打碎它們的頸椎,神經一斷,它們就算不死,也無法行動。」

  他沒說他在和誰說話,桑菟之往前走了一步,漸漸地化回人形,揚了揚眉,「嗯。」

  居然……馬會變成人!那年輕人慘叫一聲,爬起來掉頭往後就跑,「妖怪妖怪!滿鐘商市都是妖怪……」

  「站住!」唐草薇妖異冰冷的語音似乎有一種詭異的力量,讓那個年輕人停了下步,不由自主地回了下頭。

  「你就是那個——目擊者吧?」唐草薇冷冷地說。

  「目擊者?」年輕人全身還在發抖,「什麼目擊者……」

  「沈秋雨被咬的時候,你看到了?」唐草薇淡淡地問。

  「沈秋雨?」年輕人茫然了一下,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那個……那個……」

  「他是被什麼東西咬成兩段?」唐草薇再問,語氣仍是淡淡的,沒有半分情緒在內。

  「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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