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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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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薇你吐了好多血,如果你好端端的我什麼都不會問,可是你吐了這麼多血,說這一句不夠的吧?」她跟著他跪在地上,「至少告訴我你需要什麼?」 「我是不會死的,把這些洗乾淨。」唐草薇撐在地上的手指抬起來的時候在光潔的地面上抹上了五指觸目驚心的血色,「燭龍的火是除靈之火,將焚化所有應該焚化的東西。那個男人,無法再製作石朱蛾吃人了。」 「什麼?」 唐草薇搖搖晃晃站起來,「把這些洗乾淨。我去洗澡。」 她驚愕至極地看著他渾若無事地走向浴室,小薇受了很重的傷! 但是他依然什麼也不說。 地面上黑色的血污緩緩散開,一絲一絲殷紅清晰地浮漫在眼前,她默默想了很久,終於輕歎了一聲,沒有追問,出門去提水桶和掃把,清洗房間裡的穢物。 山海經有雲:「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暝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是燭九陰,是燭龍。」 唐草薇搖搖晃晃地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 水聲「嘩嘩」。 他召喚了燭龍,那是一種和膠一樣辟邪的神獸,不過這種獸和膠不同,它在現世中並不存在,只聽從召喚的力量而現身。 一滴血滴入正在裝水的浴池裡,慢慢地散開,突然「咳」的一聲,浴池的水面起了一陣輕顫,濃郁的血液緩緩沉入浴池底部,那層鮮豔的殷紅在擴散。 凝視著自己的血,橫起手背慢慢地擦嘴角。 死——到底是什麼滋味? 「咳咳,咳咳咳……」他慢慢伏倒在浴池旁邊的瓷磚上,齊腰的黑髮四下流散,紅到了極限變黑的血液順著浴池的邊緣滑進水裡,也滑進下水道。 已經不能進行召喚儀式了嗎?原來如此。唐草薇以沾滿血污的手背再次擦拭溢血的嘴角,果然……從七十年前從雪山救回李鳳戾的時候開始,從他逆行了陰陽使用封靈術以後,這個不死的身體就開始受到天地自然之氣回流正軌的反齧。 他是不會死的。 只是因此承受天地之氣的反齧,也就沒有完結的時候。 七十年前他從雪山發現李鳳戾的時候,李鳳戾的狀態很完好,因為超低溫和中毒,他的身體機能完全停止,如果能即時解凍的話,他說不定能活過來。唐草薇見過很多附帶鬼魅靈體的古董,卻從來沒有遇到一個能復活古人的機會,但是雪山上條件惡劣,不可能有正確的解凍機械,而李鳳戾已經暴露在空氣中,不管是把他挖出來還是埋回去,都已恢復不了他原來那種低溫密封的狀態。 他對古董有收集癖,雖然他收集的古董沒有一件比他自身更古老。眼前有一具可能復活的古人的屍體,那時候為何會決定使用「封靈之術」?理由已經不記得了,或者是因為好奇,或者是因為自負,又或者是因為想要一個同伴……總之,他以「封靈之術」硬生生把李鳳戾的魂魄封印在他身體之中,造就了一個和他一樣永遠不死的人。 「封靈之術」停止了輪回之間的轉替,禁錮了靈魂,違背天地陰陽相生相剋有死方有生的規律。所以既然李鳳戾復活重生,並永遠不死,那麼本該由李鳳戾承擔的那條輪回線就斷了。這條斷線上本有無窮無盡的人以同一個靈魂生生死死,陰陽交替,斷去之後,這份陰陽輪替沒有著落,移到了唐草薇身上。 唐草薇是一個不死人,李鳳戾輪回線上的陰陽二氣回流輪替要是移到別人身上,和他原本的輪回疊加在一起,那人必然生生世世夭折,即使僥倖長大命運也將極其悲苦:但是這二氣回流移到唐草薇身上,他是不死人。也就是說,他也不可能參與輪回,所以陰陽回流只能消磨他的氣,反齧他的身體。 使用「召喚之術」,讓石朱蛾引燭龍之火回燒木法雨——他閉上眼睛,打開噴頭讓水流沖掉他滿身血污,滿地的清水和著血絲繞著下水道口打轉——果然太勉強了。 白鹿車站。 突然空氣中起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四散奔逃的朱蛾漸漸往同一個方向飛去,已經吃下一百多隻朱蛾的膠停了下來,和李鳳戾一起望著石朱蛾飛去的方向,過了一會兒膠漸漸化為桑菟之,「怎麼回事?」 李鳳戾微笑的表情緩緩變得有些鄭重,「我想,或者我們被愚弄了。」 桑菟之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眼角眉梢笑得淡淡的,「怎麼說?」 「他要殺的只是綠章不是嗎?」李鳳戾很快恢復了清雅從容的神情,「那麼他把幾百隻朱蛾放到距離風雨巷四公里的白鹿站做什麼?」 「做什麼?」桑菟之勾著眼角笑,「聲東擊西。」 「回去吧,異味館一定有事。」李鳳戾整了整衣服,「我先走,你乘公車回來。」話音未落,桑菟之只見李鳳戾身上那外套的褐色微微晃了一下,人就已不在原地了。 啊!他指了指李鳳戾原來站的地方,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呢,比起如何砍斷別人的手骨,他更樂意學這個。 木法雨閉目靜坐在唐川邊。 身邊有些寶藍色的朱蛾在圍繞著飛,突然微微一震,朱蛾起了一陣紊亂,紛紛振翅飛向遠方。他表情平靜地抬起頭,嚴肅地看著星空,似乎朱蛾飛走對他沒有什麼影響。 有人打碎了寶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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