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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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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沈方看著李鳳戾教桑菟之那三兩下,已經崇拜得兩眼發光,「鳳戾你原來是個高手,你在哪裡學得這麼厲害的架勢?好像真的一樣。」 顧綠章怔了一下,好像真的一樣?她看著沈方,沈方果然還不知道鳳戾是個真正的高手,是連木法雨都忌憚的高手中的高手。要怎麼和沈方解釋呢?她輕輕歎了口氣,除非他自己看到鳳戾的身手,但鳳戾內斂穩重得很,又豈是那麼輕易讓人看見的? 李鳳戾低頭去看自己被桑菟之斬了一掌的手腕,唐草薇閉著眼睛低低地問:「怎麼樣?」 「不行。」李鳳戾搖了搖頭,「太弱了,他的心裡缺乏一股氣。」抬頭看了夏日的太陽一眼,他說:「他心裡沒有一股能戰勝別人的氣,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不能改變什麼,他的韌性太強,不容易受挫,一旦受挫,便難以越挫越勇。」 「但是,」唐草薇冰冷的語調宛若幽靈在身邊發話,「已經有進步了不是嗎?」 李鳳戾溫雅地笑了起來,「能救人的人必須沒有弱點。」 「就像你一樣?」唐草薇冷笑。 「我?」李鳳戾左手慢慢握住右腕,「我有很多弱點。不像小桑,他改得了,我改不了。」言下很平靜,如夏日微花綻放,而後又被風吹落,落在草叢裡淡淡一笑。 「嘿!」唐草薇換了話題,「以桑菟之的程度,想要對抗木法雨,需要多久?」 「慢則半年,快則幾天。」李鳳戾說,「但是問題不在他不會拳腳功夫,在於他心裡沒有那股『勢』,而且他的力量不足,太不足了。」 「他欠的力量,我給他。」唐草薇面無表情地說。 「你給他?」李鳳戾看了他一眼,慢慢地問,「你想做那個拿自己的肉喂老鷹的和尚嗎?」 「不喂的話,那頭老鷹不就死了嗎?」唐草薇淡淡地回答。 「再喂下去,你就不怕你自己先死了嗎?」李鳳戾也淡淡地說。 「死?」唐草薇語音裡那種低沉的妖氣驀地翻了上來,像那日唐川河水和風湍急,在木法雨的狂嘯之下翻騰起最深沉的暗色一樣,極妖、極深、極冷,「如果會死就好了。」 「小薇,我們要把小桑練到什麼程度,才算是『變強』了?」顧綠章的聲音從庭園邊傳來,「他真的能變強嗎?」 「練到什麼程度?」李鳳康轉頭看她,溫雅地回答,「誰知道呢?但是至少,他必須盡作為一隻膠的責任,他如果不能救人,很多人就要死。」 「這就叫做命運嗎?」她輕聲問。 「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得不背負的事,綠章,就像國雪的死一樣,每個人都必須背負一些事,經歷一些痛苦,那才是和別人不一樣的生活。」李鳳糜溫和地說,「我認為對於小桑來說,這是一件好事。」 她想了想,輕輕吐出一口氣,「鳳戾,我覺得有很多事,應該向你學學。」望了天空一眼,她的心情平靜了很多,「我總是很容易縱容別人不停地痛苦,總是被人說溫柔,卻救不了任何人。」 「我也是。」李鳳戾對她微笑,氣息徐和平靜,這一句話像已經沉澱許久許久了。 她看著李鳳戾,微微一笑,鳳戾才是真的很溫柔的人。 第一天的特訓就這麼過去了,晚上看新聞的時候,新聞裡再次詳細描述了顧家繡房隔壁張薄安的奇怪死因,又把這件事和幾個月前顧家夫妻失蹤死而復活的事聯繫在一起。聽新聞的語氣,竟是有些懷疑顧詩雲夫妻死而復活,鐘商市種種離奇詭異的死亡和受傷案件都和顧家夫妻有關。顧綠章默默無語,沈方不停地詛咒木法雨,李鳳戾和唐草薇都不插嘴,新聞播完以後,桑菟之笑著說:「如果我變得很強,能怎麼樣呢?」 「你能像吃蝴蝶那樣,吃了木法雨。」 「呀!好噁心啊。」桑菟之風情萬種地挑眉,「我可不可以不吃?」 「你確認你已經足夠強了嗎?」唐草薇冷冷地說,抬起手腕,腕口的繃帶還在,那濃郁得紅色印泥似的血仍舊滲透了白色繃帶,扯開繃帶,拿過昨天那只酒盞,他仍舊用杯緣抵著傷口,在桑菟之驚愕的目光中慢慢接了半杯鮮血出來,「喝下去。」 「喝血?」桑菟之按著桌子站了起來,「我不是吸血鬼為什麼要喝血?」 「你太弱了,不喝血的話,不要說救人,反會成為寶砂的食物。」唐草薇冷眼看著眼裡還帶著笑,仿佛覺得喝血只是個笑話的桑菟之,「還是你要去動物園獅山虎園參加一場難得的盛宴?」 桑菟之看了他一眼,先是驚愕,然後覺得生氣,最後失聲笑了起來。他忍不住笑起來的樣子很有男孩子的明朗,不像故意賣弄風情的妖嬈,「這是你的血,我不喝你的血難道不是對你好嗎?幹嗎說得像我不喝你的血對不起你的樣子?」 李鳳戾莞爾,顧綠章微笑,沈方乾脆就笑了起來,唐草薇眉頭一皺,「喝。」 桑菟之接過那杯血,「以後每天都要喝你的血?」 「只要你不吃獅虎,就必須喝我的血。」唐草薇平淡地答。 桑菟之把那杯濃郁的血放到鼻下輕輕嗅了嗅,血腥味裡有一股黯淡的藥香,嗅不出究竟是什麼藥,「喝到我變強為止?」 「嗯。」唐革薇端起一杯自己調製的紅茶,淺呷了一口,以鼻息回答。 「那你不就是我的食物?」桑菟之眉眼帶笑地看著唐草薇,那眼神竟有一絲絲調笑的味道。 唐草薇不再理他,「鳳戾。」 「嗯?」 「三天之後如果他沒有進步,把他給我從這裡趕出去。」唐草薇平淡地說。 「唉?」 「不潔的東西,和野獸一樣,令人難以忍受。」唐草薇從桌邊站起,端著那杯紅茶,一步一步平穩地上樓,不再回頭。 飯桌上一時間安靜得落針可聞,桑菟之緩緩眨了眨眼睛,顧綠章以為他會笑,至少會像從前那樣更加風情萬種地笑,可是他用左手輕輕捋了捋頭髮,什麼也沒說。 時間,死寂了一會兒。 「在我望著今年的初雪,在一起的這個瞬間,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給親愛的你,把你抱進這樣的胸懷裡。我不是一直都弱不禁風,我是如此地愛著你,只不過我的心是如此而已……」 死寂了那一會兒以後,桑菟之雙手攏著頭髮,就象沉浸進了自己的世界裡,用鼻音輕輕地哼唱起來,重複一遍、兩遍。 「我不是一直都弱不禁風,我是如此地愛著你,只不過我的心是如此而已。如果是在她身邊,無論是什麼事情,都可以為她做……」 「小桑,」沈方突然說,「你又想到她了嗎?」 桑菟之微微一顫,「何時開始追尋著漸長的影子,在漆黑的夜裡與她同行,牽著手,無論到何時,都會為在一起而流淚。」他輕聲地唱,淚水從他的眼眶裡極清澈地滑過臉頰,筆直地掉了下來,沒有絲毫掩飾。顧綠章怔怔地看著他流淚,怔怔地。不知為何,她總以為小桑是不會哭的人。 為什麼要哭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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