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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在鐘商市公安局門口發現一具七十三歲老人的屍體,死因是臟器損傷,傷口有蝴蝶的鱗片,形狀極不規則,說不上是什麼東西傷的。鐘商市警界再度引起軒然大波,調動成百上千警力加強調查此事,這已經是近四個月來離奇死亡的第二十三人。

  那天晚上,顧綠章和沈方在桑菟之家裡等到十一點鐘,一直都不見他回來。

  手機當然也是沒有音信,怎麼會有帶手機的馬呢?

  小桑的衣服和隨身的東西都在他化身白馬的時候消失了。

  第二天清晨。

  異味古董咖啡館。

  「咚、咚……咿呀——碰!」

  在館內那華麗莊嚴的時鐘走到七點零六分的時候,那扇被李鳳扆好不容易修好的門第二次碎裂,一個人本來在敲門,現在順著大門碎裂的勢頭,跌進門內來。

  「唉?」異味館裡正拿著雞毛撣子清潔屋角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蜘蛛網的李鳳扆詫異地回頭,「小桑?」

  跌進門來的是桑菟之,那些被壓在他身下的正是被唐草薇視若珍寶的古董大門碎片。李鳳扆不禁莞爾,「小桑好早。」

  桑菟之伏在那堆亂七八糟的木片和雕花上,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仍是在笑,「我好困……」他的臉色蒼白,眉尖稍微有些顫抖,「走不動了。」

  李鳳扆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讓他在椅子上坐好。

  桑菟之還沒說什麼,李鳳扆的手指已經搭在他的脈門上。「咦?鳳扆你會中醫?」桑菟之倚著椅子靠背,「真是個好男人啊。」

  「稍微會一點。」李鳳扆的手指放開他的脈門,「你沒有吃飯?」

  「吃了。」桑菟之仿佛在夏季仍會感覺到寒冷,坐在椅子上微微縮回手肘提起膝蓋,想把整個人蜷縮起來,「只是很困。我能在這裡睡一下嗎?」

  「不行。」二樓傳來唐草薇冰冷的聲音,「睡下去,會死的哦。」

  「死就死吧。」桑菟之閉目笑笑。

  「今天早上新聞裡報的那件事——不,昨天晚上寶砂吃人的時候,是你處理了吧?」唐草薇說,「嘿!你只是一個人,不純的駮之血,即使能發揮力量,也要付出代價的。」他的眼睛睜開凝視著桑菟之,其中似乎有妖異而多彩的光在轉動,「不吃食物的駮是無法恢復體力的,你睡下去會永遠不醒,或者死。」

  「我不餓。」桑菟之疲倦地地笑。

  「鐘商市動物園有六頭老虎兩頭獅子。」唐草薇冷冷地說,「你既然已經吃過一次,不妨再去吃一次,那裡是你的盛宴。」

  「不要。」

  「不吃的話,會死的哦。」唐草薇森然說。

  「不要,」他吃吃地笑,「我好困了……」說著他把頭靠在椅背上,真的就不動了。

  他真的不在乎可能因為沒有能量補充而永遠不醒,這個世界果然什麼人都有,有些人怕死、有些人怕蟲子、有些人怕髒、有些人怕黑……而另一些人什麼也不怕。

  不過害怕是因為有眷戀的東西。

  不眷戀的人什麼也不怕。

  「呀,世界上居然有會餓死的駮?嗯,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李鳳扆微笑說,「獅子、老虎、豹子之類的食物,在這世界上也是越來越少了。」他看了唐草薇一眼,指了指桑菟之,「怎麼辦?」

  「和我有什麼關係?」唐草薇轉身走回房間,「不要忘了,七點半開店。」

  「但是在開店前總要先修好門,我們換一扇新門行嗎?」李鳳扆溫雅寬厚並且真心實意地說。

  「不行。」

  「完全沒有改變的餘地?」

  「沒有,那是嘉慶年的古董。」

  「唉。」李鳳扆看著門口的一堆木板,輕聲歎了口氣,再次把工具箱搬了出來,重新修理那扇門。

  七點半的時候,異味館正常開業——門已經修好了,雖然不免有斷裂的痕跡,卻還有看似好端端的一扇「門」在那裡。李鳳扆正在收拾修理門的工具,唐草薇終於從樓上走了下來,「他還沒醒?」

  「啊?」李鳳扆擦了擦因為修理大門而升起的薄汗,微微一笑,「沒有補充昨天晚上消耗掉的能量,他醒不過來的。」

  「這個。」唐草薇從他身邊走過,橫舉手臂遞給他一杯東西,「給你。」

  望著頭也不回從身邊走過的人,李鳳扆看著自己手裡那杯顏色鮮紅的液體,徐徐展眉,「你啊,在他睡著了以後做這種事,無論你如何拼命努力,他都不會知道。」言下,語氣很平靜。 。他手裡那一杯,是唐草薇的血。

  「哼!」唐草薇似乎想反駁什麼,卻沒有想出可反駁的話,轉身要走。

  「草薇,當初在雪山找到我的時候,你做了什麼?」李鳳扆靜靜地問,問題本來很突然,但在他平淡溫和的語氣裡說來,卻絲毫不顯得唐突,「你做了什麼,然後救了我?」

  「沒什麼。」唐草薇淡淡地說,頭也不回。

  真的是很彆扭的人。李鳳扆淡淡地笑,嘴上說得冷漠絕情,自己也相信自己很無情,做的事卻和說的完全相反,完全不瞭解自己的人啊!望了一眼手裡的玻璃杯,草薇受的傷應該不容易好,能流一杯血的傷口,要什麼時候才能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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