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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第六十三章 黑魔術

  鐘昆侖疑似吸毒/中邪/見鬼的傳聞在網上爆炸,鐘昆侖粉絲的怒火終於被點燃爆發了。之前她們正在集資起訴李雲子譭謗愛豆,事情進展到一半起了變化,鐘昆侖的公司出面制止了那次行動。正感到無比憋屈,不能為愛豆出頭的龐大粉絲群看見了又有人誹謗鐘昆侖,立刻掀起了新一輪戰役,一時間與#李雲子#、#你問他知道#、#你問他知道嘉賓#等等有關的話題下充滿了鐘昆侖粉絲的控訴。諸如「我哥哥是無辜的,絕不容許辣雞節目欺負我哥哥」、「為了愛與正義,保護我哥哥」,「現在哥哥只有我們了!我們相信哥哥是清白的!」

  半天以後,「鐘昆侖全球粉絲會」發佈了一篇檄文,對所有視頻發佈者宣戰。一時間各種自媒體下腥風血雨,語文數學英語全上,在論戰的同時充分表現了戰鬥雙方的學習成績、文化素質和個人潛能。

  「你問他知道」節目組關閉了所有媒體的評論功能,並提示節目錄製因故中斷,將延期一期,但節目不會中止,對任何人不存在偏見,也不會更換嘉賓。

  飯圈裡的風雲變幻的時候,慕雲山正在和漆少進行第三輪睦鄰友好會晤。經過了第一輪相看兩厭,第二輪不歡而散之後,第三輪會晤雙方都對彼此瞭解得更多,心氣也比較平和。漆少再次調整了維修方案,把價格降到了千萬以下;而慕雲山也做了比較潦草的意向圖,和漆少開始交流想法。

  他們還沒在三百年的老檀木門上達成一致意見,漆少和慕雲山雙雙接到了電話。慕雲山接到了豬哥的電話,漆少接到了不知道誰的電話,雙方各自聽了沒幾句,表情同時都是一變——

  豬哥說:「再過十五分鐘,我把鐘昆侖送到你那裡,注意保密!事情見面再說。」

  慕雲山目瞪口呆,「喂?喂喂?發生什麼?」

  漆少站了起來,走到花園裡去聽了一會兒,隨即回來。他的表情也不如以往的鎮定,走回來站在慕雲山面前,定定的看著她。

  慕雲山正因為豬哥的電話心驚肉跳,又被漆少這樣盯著,一股極其不妙的感覺浮上心頭。「發生了什麼事?」

  「鐘昆侖在節目現場表現失常,節目錄製中斷。」漆少說,「只有嚴重的失常,才會導致錄製中斷,大眾的消息是因為上次節目表現不好,鐘昆侖得了焦慮症。」

  「焦慮症?」慕雲山愣了一下,並沒有啊,她沒有感覺到鐘昆侖有什麼得了焦慮症的跡象,反而感覺他過得挺好的,還做起了烘焙來了。

  「他的粉絲暴動了,開始攻擊李雲子老師,說他對鐘昆侖的苛刻評價,導致他壓力過大,精神崩潰。」漆少歎了口氣,「還順帶攻擊了好多人,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聽說鐘昆侖並不是得了什麼焦慮症,他可能是真的出了問題。」

  「什麼問題?」慕雲山睜大眼睛看著他。

  「我不知道。」漆少說,「不過他委託我修繕這套老房子本來就有點奇怪,當時我覺得就算他不被看好,也不至於做退圈的準備……但他卻是真的做了退圈的打算。」

  「什麼意思?」慕雲山機械的問,她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她見過一次鐘昆侖,給他打過一次電話,知道他準備花大價錢「修理」老鐘家的宅院,她卻一直沒覺得有哪裡不對——大概是鐘昆侖留給她的印象太過於無知,所以她從來不覺得他會有秘密。

  他沒有假相和表面,只有個裡子。

  可是她從來沒有發現,他就算只有個裡子,大家也只看見了裡子的一部分。

  「他是個擁有直覺的藝人。」漆少說,「有一身花花綠綠的傷痕,但是他覺得只要在戲裡他的皮膚是無暇的就是無暇的,他不用美膚,因為他有粉底液。」他看著慕雲山,「你明白嗎?他自己可能不明白那是什麼……我認為那意味著藝術。」

  漆少是一個俊雅的商人,用他慢條斯理的聲調說出「我認為那意味著藝術」,讓慕雲山為之一愣。漆少說,「即使他現在並沒有表現這種藝術的技藝,但他有趨光的直覺。我們表演一隻狐狸,並不需要把自己變成一隻狐狸,而只需要在戲劇裡讓大眾和自己相信自己是一隻真誠的狐狸。一旦把自己變成了一隻狐狸,你就失去了作為一隻真誠的雞、真誠的老虎、真誠的大熊貓等等的機會,你將永遠只是一隻狐狸,且不能再變回自己。」漆少說,「而怎樣把並不是狐狸的鬼東西變成狐狸,怎樣讓自己和大眾相信這鬼東西真的就是狐狸,那就是藝術。一旦走進了那扇門,他就不是愛豆,而是演員。」

  慕雲山目光炯炯的看著漆少,仿佛聽見了不可思議的東西,聽起來匪夷所思,卻又好像並不奇怪。

  「他還差得很遠,缺少得很多,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退圈。」漆少搖了搖頭,「太可惜了,這年頭不想整容而想演戲的人不多,我本來很期待。」他輕聲說,「你看過《春江花月夜》嗎?那裡面有一個跳古典舞的舞姬,出現的時間不過十八秒,長袖善舞,風華絕代,《春江花月夜》是一部爛片,可是當年有多少人在問那跳舞的美人是誰?我小時候,也是其中之一。」

  《春江花月夜》是一部古風電影,距今已經有十年了,慕雲山依稀看過,對在男女主角背後跳舞的舞姬依然有印象。「我看過,是個穿著金黑交錯的裙子,在船上跳舞的美人!但電影在說什麼我已經忘了。」

  「是的。」漆少說,「後來我找到了那位跳舞的美人。」他說,「她今年七十三歲,當年跳舞的時候,她已經六十三歲了。」

  慕雲山目瞪狗呆,「七……七十三歲?」

  漆少動了動嘴角,「你肯定也看過她最近的戲,她也是《街道辦劉大媽》裡面那個流浪漢。」

  慕雲山:!!!!!臥槽電視劇裡那個流浪漢是個男的!男的!骨瘦如柴,半死不活,將自己搞得仿佛一條瘦長的破抹布,還有百分之八十的戲是斷腿在地上爬來爬去。

  「她叫施麗華,在需要她美的時候,她風華絕代,在需要她醜的時候,她其醜無比。」漆少說,「無關年齡、性別、相貌……她其實長得很一般,就算七十三了,也絕對不會像個老男人……但是沒有人不懷疑秦淮河上的舞姬傾城絕世,沒有人不嫌棄老汪街上的流浪漢怎麼還不去死——那就是藝術。」漆少聳了聳肩,「你要看得見光,才能飛翔。」

  臥槽你說話太藝術了,我很不喜歡。慕雲山說,「你要看得見光,才能飛翔。可是會飛的那麼多,麻雀是飛,大雁是飛,天鵝是飛,蝙蝠和鼯鼠也是飛……鐘昆侖一直是靠臉飛的,你卻要他趨光,憑什麼啊?」

  漆少大笑了起來,「你真有意思。」他抬頭向遠處看去,「有車的聲音,豬哥可能來了。」他說,「你猜他為什麼要退圈?」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慕雲山說,「我只是個平凡的租客。」

  「你不是。」漆少說,「你是他的朋友,他對朋友很好。」

  慕雲山頓了頓,看向大門口,不再接話了。

  她想她真的只是個平凡的租客,根本算不上朋友,她不知道鐘昆侖身上的所有事,不知道他的任何想法,她只是接受了鐘昆侖的恩惠,卻既沒有感激、也沒有感恩。她還暗自覺得這裡是「她的」房子,還憤憤不平覺得自己的地盤被侵犯了,還覺得鐘昆侖是個傻逼和腦殘。

  她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宛如站成了一座豐碑。

  石化的時候,她突然覺得曾經謾駡過她的詞語都是那樣的精妙絕倫。

  一輛不起眼的小車在院門口停下,四大名助小文小戴小君小秋下車,和豬哥一起把一架輪椅抬了下來。慕雲山嚇了一跳,從石化狀態裡解除,跑了過去,「怎麼了?」

  豬哥的表情非常不好,基本可以說猙獰可怖,鐘昆侖坐在輪椅裡,一臉的心虛,但看起來還是四肢健全,並沒有殘廢的跡象。

  漆少也跟了過去,「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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