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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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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折眉不知道從哪裡陡然來的一個心願——他不要死在這裡,至少,在他死之前,讓他去看她最後一眼——他不會讓她知道的,他只是要靜靜看她一眼,然後再死——或許,他應該死在師姐的墓旁,那裡至少有等著他的——鬼—— 這裡滿滿都是她的痕跡,他不要死在這裡,死在這裡他會發瘋,他死了也是一個想她的鬼,他會不甘心,會怨恨的——他會恨師父,會恨蒼天,會恨自己,然後變成一個怨鬼——柳折眉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了,總之,他要離開這裡,去——見她一面—— 然後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支持他站了起來,往城郊的慕容世家而去。 慕容執在看著窗外的新花,雨一直下了兩天,外邊的花開了無數,卻也凋零了無數。離開了柳折眉,她的心情很平靜,三年的感情,三年的回憶,足夠可以讓她藉此思念過一生了,她——並不寂寞。看著院子裡的新花,她淡淡地想著柳家雜院裡的花草,不知它們又開了多少,凋零了多少? 他——不知道好不好?她有時也淡淡地想,但她始終相信,忘界會好好待他的,他畢竟是他等候了幾世的心愛之人—— 突然,一種直覺,有人在看著她!很熟悉的感覺!就像是——他—— 慕容執抬頭四下看了一下,沒有人,她有一點自嘲,她還是不慣的,不慣沒有他的生活,常常以為,他還在身邊——前幾天晚上也是,現在也是。 「誰?」慕容決的聲音在院外喝了一聲,接著慕容決疾快地躍人院內,「執,沒事吧?我好像看到有什麼人在這附近。」 「沒事,沒有人。」慕容執一邊答道,一邊恍惚了一下,真的——有人嗎? 慕容決點了點頭:「爺爺說近來似乎有賊夜探咱們家,要我們當心一點。」 慕容執淡淡一笑,在慕容世家裡,還有什麼可擔心的?爺爺也真是小題大作了。 柳折眉伏在一棵青松的枝丫之間,他幾乎被慕容決發現了,慕容世家的人十分了得。 她似乎很平靜,就像她說要離開他時一樣的平靜,嘴角帶著微微的笑,這讓她本來並不十分動人的容顏顯出了幾分婉然的神韻。 難道只有離開了他,她才會快樂嗎? 他已經見到她了,卻怔怔地不願離去,貪戀地看著她,他真的,真的不願離開啊!不甘的,如何能夠甘願呢?可是——他真的要離開了,他不願死在柳家雜院,更不願——死在這裡! 「大哥找我,可有要事?」慕容執看著慕容決,眉眼淡淡的。 慕容決素來不多話,點了點頭:「何風清在外面。」他說話能省則省,言下之意,便是「他要找你」。 慕容執微微一怔:「何風清?」她對何風清談不上好感惡感,但並不是毫無知覺。何風清對她一片若有若無的情意,她不是不知,只是假裝不知。如今聽說他找上門來,她輕輕一歎,知道事無善了了。她既沒有梳頭抹粉,也沒有費事換衣著裙,只是眼望窗外,輕輕一歎,便轉身走了出去。 柳折眉看在眼裡,她輕輕一歎,眼裡依舊滿懷幽怨,她依舊不快樂嗎?他本想看她一眼就走,但既然看了一眼,如何能不再看第二眼?他身不由己,隨著她向外廳移動。他體內真氣翻滾不休,在經脈之中處處衝撞,痛徹心脾,眼中看出去一片模糊,只望見她素雅的背影,穿花拂柳,與他越離越遠。 何風清忐忑不安地坐在外廳,定定地看著手裡的一杯清茶,心神已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只聽腳步聲響,他才愕然抬頭,來不及掩飾滿臉的狼狽之色:「柳夫人——」 慕容執只是笑笑,凝視著他,他坐著,她站著,她甚至微微伏下了身,有一種優雅的況味:「不知何公子找慕容執有何要事?」她低下頭,一縷髮絲在頰邊輕輕地飄拂。 何風清看得呆了一呆:「我——我——」他定了定神,「我——不,我們樓主聽說夫人心情——心情不好,所以——所以——」 「所以叫你來看我?」慕容執歎了口氣。 何風清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抬起頭:「不,不是的。不是我們樓主聽說夫人心情不好,是我——」他突然激動起來,「我不是有意冒犯夫人,但自從那一日見過夫人,我——我忘不了——我不是自願來的,而是自從回到千凰樓後——」他痛苦地一拳捶在桌面上,茶杯裡茶水四濺,「我忘記核算今年琥珀院的收支,弄錯了院裡的收益,把石榴石當成了琥珀賣給了客人,我——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樓主要我弄清楚我是怎麼回事再回樓,我被樓主趕了出來。你懂不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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